临安府。
大街小巷上一切如常,还是往日的模样。
客舍酒肆依旧灯红酒绿,勾栏瓦舍依旧推牌听曲,人们吃喝玩乐,各自过着习惯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仿佛没有尽头。
当天上飘下第一朵细微的白色绒花的时候,大街上的人们还以为是下起了雪。
可是细看之下,这花瓣中透着晶莹,形态却是仿佛轮回的花语。
紧接着又是一朵、二朵、三朵
...
奇怪的白色绒花多了起来。
它们随风散播,飘荡在街巷之间。
路人们好奇的驻足观看,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有一群得了消息的孩童兴奋的跑了过来,他们穿过人群,像是掠过水面的飞燕。
“神树开花了!神树开花咯!”
孩子们在大声的嬉闹叫嚷着。
“怎么回事?”
有好奇的路人拉住一个欢跳的燕儿。
“是那棵老神树,它...开花了!”那孩子兴奋道,他扑闪着眼睛,指了指着天上,“你看...”
路人抬头,就见铅云翻滚的苍穹下,从远方天边飘来密密麻麻的白色小点,它们在风中打着璇儿,如梦似的忽聚忽散....
白色绒花越来越多,仿佛雪儿一般从天幕中飘洒下来,煞是好看。
那人张大了嘴巴。
街上人人都停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的仰起头,脸上露出惊奇赞叹的颜色。
更有须发花白的老者,他们眼中噙着眼泪,表情无比的感慨。
一时间,大人、孩子,全都聚集到了街上,甚至就连高府深宅里的夫人小姐也都跑了出来...
大家一边欢笑欣赏着从未见过的奇景,一边在热情的讨论。
今岁这是怎么了?
那株存在了三百二十多年的擎天巨木居然开花,
无尽黑暗中,这些白色的绒花洋洋洒洒,
难道是有什么神启吗?
神树开花,花飘满城,就连皇宫之中也落下了不少。
金銮殿内,宫灯明亮。
官家与一众大臣正在议事。
局势依旧危机,城池易手的阴影还未散去,大殿内气氛有点低。
众臣压着脑袋,时不时偷偷瞄了瞄官家扶额萎靡的神色,大殿之上已经没有往时慷慨激昂的声音。
殿门外。陈侍官和一宫人急急走了进来。
“官家,吉兆啊,吉兆!”
陈侍官一进殿就高声禀报,他似乎特意挑了这么个时候进来,力图以破殿里的压抑。
群臣立刻嗡嗡起来,满殿都是疑惑的声音。
官家木然抬起了头,陈侍官赶紧给身旁的宫人使使眼色。
那宫人下跪道:
“启禀官家,宫中人们都在传言,城西郊的那棵巨型神树开花了。”
官家听闻如此奇事好奇的站了起来。
“哦,还有这等事?”
那宫人赶紧说:
“我等已查探过,确实如此。”
“是啊,是啊,”陈侍官兴奋道,“现在全城都震动了,百姓们都在为大宋祈福呢!”
大臣们高声谈论了起来,殿内的气氛为之一变。
“官家,这颗树乃先帝赐名的‘神树’,老臣还亲曾去祭拜过,愿它佑我大宋国泰民安呢!”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的说道。
官家点了点头,这神木他是知道的,当年先皇感叹其势,还特地封之为国之神树,享受国民祭祀。再想自己这么多年久居深宫,也没去看看,确实说不过去。看样子之后定要挑选个吉日,带领群臣前去祭拜一番才是。
“我也去看过,其势甚伟,真乃擎天一木!”
“此树相传古已有之,也真是神奇,普天之下竟找不出第二棵呢!”
“是啊,是啊。”
氛围突然热闹了起来。
大家转换了话题,汤木会也有些木然,但是他没有做声。
他在心里嘀咕——相传那棵神树断在那里数百年,已经就快死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会突然开花呢?
“汤相,你如何看?”
官家突然向他问道,群臣也看了过来。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镇定会儿想了一想:
“枯木逢春,此乃祥瑞之兆。”
“是啊,此乃吉兆!”
群臣也纷纷应和起来。
自贪墨案后,虽然官家没有对他加深追究,可他知道,自身的处境其实很微妙,毕竟不同于往时,万事还是谨小慎微为妙。
官家突然高兴起来。
“对,说得好!枯木迎春而活,看来是我朝的祥瑞之兆!”
在场明眼人都知道,对于这个时候的官家来说,他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
贪腐重案,国库空虚,金人进犯,城池易手,谈判失利——这些日子这些事情就像无数个千斤巨石似的压了下来,人人似乎都透不过气来。
“启禀官家,那神树不仅开花了,而且现在那花儿落飘得满城都是,就像雪儿似的,甚是神奇,咱们出去就能看得到。”
跪在地上的宫人不失时机的补充一句。
“哦?快带我等去看看!”
官家当即兴致盎然的表示。
在宫人的带领下,官家和众大臣缓缓步出殿外。
天边传来惊雷之声,细辨之下,就在东南山脉(神女峰)的隐隐方向。
远远的,灰暗一片,天幕之中乌云滚滚,无数叠嶂的云层似乎正朝这边压过来 ...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这样的天气?”
“是啊,这天气好怪啊!”
几位大臣交头接耳的嘀咕着。
众人来到殿廊处,只见云层之下,半空之中,雪片似的绒花正在缓缓飘落,它们的轨迹灵动而优美,轻轻覆盖在一切能接触的地方。
殿前的广场上,洋洋一片,皆被晶白所覆,恍如迷境一般。
好美啊!
大家仿佛被迷了眼睛,殿廊之下一阵赞叹的声音,更有臣子下去拾了几片上来递到官家的手中。
官家望着眼前素白的世界,在看看手中洁白如玉的绒花正准备发表一番感慨,突见军使脸色匆匆的正朝这边赶来。
“禀陛下,刚接到情报,派去前往和谈的使臣被...金人斩杀了。”
此话一出,廊下一片哗然。
“什么?!宵小胡虏着实可恶!”
“就是!居然连来使都杀,丧尽天良啊!”
大家纷纷咒骂起来。
“还有....” 那官员看了看官家呆愣的表情吞了口口水,他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讲下去,他踯躅了半息还是咬咬牙接着道,“商会也接到消息,凡我朝与金贸易的榷场突然也全都被金人停止了。”
汤木会听闻一怔。
“这个时候?”
“他们这是要干嘛?”
一位大臣怒色吼道。
那官员摇头,他看了看官家在一旁仿佛入定的样子,便跟众臣摆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不知,不过听闻北来的贩马商户说,近几月以来金人一直在大肆的征调马匹。”
“这还是数月之前的消息了,之前的讯息一直被封闭着,直到有人从沦陷的地区逃了出来我才知晓。”
急转直下的局势让在场者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官家像个旁观者似的站立无语,额上的豆大汗滴爆了出来。
半晌,他颤颤的问了一声:
“他们这是在备战?”
那官员闻言也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刻,又是一道兵部奏报。
“南门发现了金军水船。”
“什么?!”
有大臣已经顾不得许多叫了出来,他们心中大骇,这是什么情况?那金人是何时,居然从后面悄无声息的摸过来了?
“你....你是说他们打到这里来了?”
众人大惊失色。
“来犯的将领是谁?有多少人?”
汤木会对着那人问道。
危险已经近到咫尺,容不得任何人再有侥幸的思想。
禀报者道:
“来者是金军的完颜耶律。所带人马不详,只是依稀见到战船十多艘,还有一些看不清。”
汤木会也呆住了。
完颜耶律他是知道的,傲气狂妄,金军的东路军统帅。
可不知为何,他这次为何统领的是水军?
还有,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逐步侵蚀,而是——直取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