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褚一事处理完,客京华一回头就碰着老熟人了。
丞柒顶着那张大众脸,调笑道:“晚上好啊。”
丝毫迟疑没有,客京华果断跑路。
可惜丞柒更快一步地勾住了他的后领,笑问道:“去哪啊?同路吗?”
客京华转过身直面丞柒,一本正经道:“有点私事,不太方便。”
“你明明说过会保护我的。”丞柒半垂眼帘,故作委屈道:“怪我自讨没趣,你我之间果然还是生疏了。”
“不是的,丞柒。”客京华赶忙向前一步,慌张解释道:“倘若你跟着我四处跑的话,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丞柒伸出一只手牵住他的袖口,低声道:“先前的承诺不作数了吗?”
“作数。”客京华握住他的手,妥协道:“那你不许乱来哦。”
丞柒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仅是一个短暂的接触,客京华便松开了。
随后两人重返醉仙楼,决定弄清楚这个亡忧散到底是何等邪物。
客京华逮到一个门卫大爷,询问道:“爷爷,你知道亡忧散吗?”
“啊?什么玩意儿?”
客京华提高点音量:“亡忧散!”
“我太惨?”
客京华扯着嗓子再来一遍:“亡忧散——”
“卷心菜?”
客京华拍了拍他的肩,和颜悦色道:“爷爷你好好歇着吧。”
“好咧,娃娃。”大爷这回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旁观的丞柒险些憋不住笑,提议道:“不如直接去找老板问问。”
说曹操,曹操到。
“听闻阁下今天运气不错呀。”赌庄老板站在不远处,朝丞柒阴笑道:“三十多场无一败绩,还想请阁下赏脸喝杯茶,顺便聊聊您的高招。”
“都说了是运气,哪来的高招。”客京华下意识将丞柒护在身后,反呛道:“再者,真有高招的话凭什么告诉你啊?”
“你!”赌庄老板被他怼得一咬牙。
丞柒按下客京华的手臂,轻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我也有事请教老板。”
老板领着他俩来到茶厢,自进门那一刻起,丞柒便不准备假意和平了。
刹那间,拔剑的拔剑,抽刀的抽刀。
丞柒不知何时顺过了客京华那柄匕首,架在赌庄老板脖子上。
守在暗处的侍卫纷纷现身,本来空旷的茶厢里顿时围满了人。
客京华扫了眼这群黑衣人,连平安都懒得出鞘。
赌庄老板还在盘算着一众侍卫杀了客京华之后,怎么来救自己。
客京华几拳几脚的功夫,这十来号人已经全倒在地上惨嚎了。
赌庄老板吓懵了,他花重金雇佣的暗卫怎么变成下酒菜了?
丞柒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威胁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否则死。”
“是是是!”赌庄老板急声答应道:“你尽管问,我知道的肯定都招。”
丞柒放下匕首随手将其扔给一旁的客京华,“重。”
客京华抛了抛四十多斤的匕首,这点重量拿在手上都没感觉的。
而后,茶间内的形势格外微妙,一人坐一人站一人跪一堆人躺。
丞柒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
客京华将信将疑道:“所以这个亡忧散是砚王研制的?”
赌庄老板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如有半句谎话,我必五雷轰顶。”
客京华蹲在他跟前,摊开手掌道:“给我来一点。”
赌庄老板郑重其事地问道:“您确定吗?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客京华点点头,“我确定。”
赌庄老板往衣襟里掏出一小袋纱布包裹的白色粉末,劝诫道:“亡忧散的成瘾性很强,一染上就很难戒掉了。”
客京华不由联想到老褚那副中风的模样,好奇道:“那要是瘾犯了没有亡忧散会怎么样?”
赌庄老板谨慎用词,“轻则自残自害,重则伤天害理。”
“啪”的一声,瓷杯摔在地面,四分五裂。
气氛倏然凝寂,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丞柒阴沉的脸色。
无论是先前种种多么荒诞险恶,别说砸东西了丞柒甚至都没表现过丁点困惑。
客京华站起来,俯身贴到丞柒耳边,悄声道:“我帮你杀了丞玥可好?”
那股熟悉的凝旃檀香迎面拂来,稍稍抚慰了暴虐的心情。
丞柒摇了摇头,只道:“是我失态了。”
客京华抿抿嘴,并未多言。
话已至此,无需久留,二人接着夜访砚王府。
春日湿润,稠乎燥热。
“好闷。”客京华撕下脸上的貌皮,露出那张俊逸清隽的面庞。
丞柒注视着他的那双瑰异的异瞳,心头缓而黯淡。
客京华尴尬地摸了把鼻梁,“怎么了?”
丞柒眸底泛起一层难以名状的惆怅,叹息道:“倘若一直恢复不了,我该如何是好?”
客京华显然会错意了,乐呵道:“不瞎不痛的,顶多就是奇怪点呗。”
丞柒敛起眼睑,低首不语。
一阵夜风徐来,携着凉意及时吹去了那点浅薄的悲伤。
“娇娇。”客京华伸出手抚上他的鬓边,将那缕碎发别至耳后。
一声呼唤,思绪回潮。
“你?”丞柒瞬间错愕。
见丞柒这个反应,客京华存心逗人玩,连唤道:“娇娇?娇娇~”
丞柒撇过脸,“别这样叫我,轻浮。”
“轻浮?”客京华往前一步,笑得吊儿郎当道:“我又不这么叫别人,怎么就轻浮了?”
丞柒赌气似的,“你又不喜欢我。”
客京华没有否认他的话,温声道:“那你呢?喜欢我吗?”
问这话时,客京华的语气柔和到亲昵。
可丞柒在他眸中看到的,却截然相反。
那双杏眼里不掺半分情愫,冷静亦漠然,这是一次隐晦的试探。
彼此互望之际,丞柒答道:“不,我不喜欢你。”
他有预感,若是现在承认了,客京华便会头也不回的离开曌陵,立刻逃得无影无踪。
几年的朝夕相处下来,丞柒比任何人都清楚,客京华仅是心善而绝非心软。
如今客京华忘记他了,所以他万不能倾泻出逾矩的爱意。
这线不合时宜的情丝只会越绕越烦,客京华当断则断,定不受其乱。
少年最为聪悟,也最为恣肆。
在纠缠不休的庸扰红尘中,他早已一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