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砚王府。
两个仆人窃声议论,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猫在墙檐上偷听。
“仙台山运过来的厥花苗,你等会儿把这批苗种到地里。”
“地里全部种满了。”
“后院不是还有一片土圃吗?先找些花盆养着,待地里的熟了再移下去。”
“是。”
....
客京华跃下围墙,而后张开双臂,小声道:“快来,我接着你。”
丞柒面不改色地编了个蹩脚的借口,“我恐高。”
客京华重新上到墙檐,拦腰抱起丞柒后再一起跳下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抱了,但丞柒的分量好像比之前还要轻些了。
“你是不是又瘦了?”客京华随手掂了掂丞柒,问道:“皇宫伙食这么差吗?”
丞柒质问道:“我是让你托在手上晃来晃去的玩具吗?”
客京华放下丞柒,赔笑道:“不敢不敢。”
丞柒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我要叛你不尊之罪,罚你做一辈子饭给我吃。”
“恐怕难从命。”客京华朝丞柒挑了挑眉,开玩笑道:“大不了我也给你玩一玩?”
岂料下一秒,丞柒居然真的打横抱起了他。
近两百斤的客京华努力缩在丞柒臂弯里,“重不重?”
丞柒应道:“不重。”
客京华杏眼弯作月牙状,笑问道:“抱够了吗?”
丞柒心尖一烫,默默松开了手。
“走,我带你去看厥花。”客京华牵住丞柒的手,迈开长腿往后院走。
丞柒视线定在那两截扬起的玄色发带上,从身后望,客京华的确更胜两年前了。
愈发的张扬桀骜,愈发的盛气凌人。
丞柒扪心自觉,除了一身嶙峋病骨,就剩满门机关算尽。
客京华忽地停住脚步,丞柒没回过神一下撞上了他的肩膀。
丞柒低声说了句“抱歉”。
客京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担忧道:“你若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
丞柒只道:“我没事。”
“丞柒...”客京华刚开口便被丞柒岔断了,“我说了我没事。”
客京华蹙了蹙眉,“你在闹别扭?”
丞柒觉得心乱如麻,索性撇过脸不讲话了。
客京华朝他笑了笑,直接将人扛在肩上,闪身离开砚王府。
转眼间,两人赶至寝宫。躺床盖被,动作一气呵成。
客京华隔着被褥拍了拍床上的丞柒,哄劝道:“好好睡一觉,明天会好的。”
丞柒探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冷。”
正值闷热的惊蛰天,丞柒的手依旧冰凉。
客京华询问道:“我找两个暖炉给你?”
丞柒收紧点手上的力道,“这么晚了,一起睡吧。”
两人相望无言,丞柒这双顾盼流情的秋眸实在是令人动容。
客京华上手解开领扣褪下外衣,侧卧在丞柒旁边。
丞柒忽地冒了句:“还是冷。”
客京华翻过身,伸出胳膊将人揽进怀中。
万籁寂静,唯独心跳昭然若揭。
丞柒安适地闭着眼,“在想什么?”
客京华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好奇道:“为何会这样呢?”
神往与彷徨,矛盾又恳切。
丞柒抬眸对上客京华的灼灼目光,“难受吗?”
客京华答道:“难受,心里空落落的。”
丞柒缓缓覆上他的手背,一双桃花眼中缠绵着狎昵缱绻的情欲。
客京华没撤出手,“丞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孑然一身,我至今未娶。”丞柒话间似是挑衅又似蛊惑,“试试又何妨?”
视线依依难舍地交织成扣,连带两颗心也一同牵扯不清。
客京华无节制地掠取着身下人,仿若借此就能填满空心。
丞柒仰头啄了啄他的喉结,哑着嗓子调侃道:“让天子伏小,客卿果真厉害呢。”
客京华用粗粝的指腹揉散了丞柒眼尾的泪,“在我之前,还有别人吗?”
“还有一个。”丞柒抬手拭去他额角的细汗,含笑道:“因为他,我这副身子都已经软透了。”
客京华眸底暗沉几分,“他人呢?”
丞柒忍不住“嘶”了声,强装从容道:“他不要我了。”
客京华与丞柒额头相抵,“所以才轮得到我,是吗?”
丞柒唇角勾着浅笑,撩逗道:“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客京华没顺着他的意,反而道:“他不要你我要你,宠你做我的娇娇可好?”
丞柒浑然呆滞,一时分不清这话是承诺或是诓骗。
随即,客京华俯首凑到丞柒的鬓畔,谑笑道:“这样说了,你会乖乖张开腿吗?”
“坏家伙。”丞柒环住他的脖颈,堵上了这张伤人的嘴。
按现况论,客京华的初吻跟初夜全栽在此刻了。
他有点抗拒,却无法推开丞柒。
自幼,齐昭炀给客京华灌输的便是“首要志同道合,其次你情我愿,最后行周公礼”的理念。
客京华明知这是败德悖礼的苟且之举,可丞柒偏偏是他靠近一点就心动不已的人。
不比从前旖旎的温存,这仅是一场晦涩糊涂的春宵梦。
翌日晨曦,长公主来访砚王府。
“丞玥!”丞雁姝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后院。
丞玥专注地端详着一株厥花。
入目皆是槿紫色,院子里一片厥花,丞雁姝见了险些两眼发黑。
丞玥拄着那根楠木拐杖,神态自若道:“长公主有何贵干?”
丞雁姝速做两个深呼吸压压惊,命令道:“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些厥花烧了,一丁点痕迹不许留下。”
“娘,你又瞎操心了吧。”丞玥耸了耸肩,悠闲道:“等我把这些厥花制成了亡忧散,肯定不会被人察觉的。”
丞雁姝怒不可遏地训斥道:“厥花种植可是严令禁止的!这么一院子下来都够你乌台死刑反复判十遍了!”
丞玥一脸没所谓,“你不是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吗?你不是我娘吗?保释这点小事理应轻轻松松吧。”
“丞玥,你别逼本宫扇你。”丞雁姝气得黛眉倒竖,忿声道:“在事情还没闹到无可救药之前,你赶紧去和陛下认错道歉。”
“舅舅?”丞玥嗤笑一声,鄙夷道:“他一个半身入土的废人管得了我?”
丞雁姝瞳孔猛缩,诧异道:“先生找上你了!?”
丞玥嫌弃道:“娘你怎么大呼小叫的,你最看重的皇家仪态呢?”
“丞玥,你想死别拉上我。”丞雁姝厉声道:“是死是活我不管你了,十多年的养育就当买个教训算了。”
“稍有风险就急着划清界限?”丞玥轻蔑地呵笑道:“如今天下形势剧变,曌陵一手遮天的不再是你了。”
“你!”丞雁姝咬牙切齿。
“无论你丞雁姝是不是丞室长公主,我丞玥从始至终都是延袭亲王。”
毋庸置疑,丞玥狠毒。
他揪准了母亲的痛处,治她于进退维谷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