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外面的嬉笑声远去,白鸦这才小心翼翼探出头,重新打望。
眼前的一切经历,对他来说都是太过新鲜,十三年里他也只在书本上见识过。
如今亲眼所见,是怎么瞧也瞧不够,怎么看也看不够的。
只是每当他看到美景之时,总是忍不住想起妖妖二,总是忍不住念叨一句“若玄阳兄在这里,该如何如何?”
他突然想起昨日某人说过会来送他的。
可事到如今,都还没看到那人身影。
看在远处几乎化作黑点的京城,只觉得不可能了。
“他总不能是忘了吧?”
“可他怎么会忘?”
“他定不会忘的。”
“想来或许今日有事,所以来得不急。”
“再等等吧。”
如今白鸦翘首以待的模样,像极了在天牢五层等待妖妖二下去的那样。
不知不觉,又是百里路过,
马车行至一处荒地,远远的似乎能看到前方有一破败小亭。
那小亭上还坐着一道人影。
白鸦伏在车窗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千篇一律的景色,突然看到那道身影,只觉得那道身影轮廓尽皆有些熟悉。
他忍不住将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伸手惊喜的大喊道:“玄阳兄!玄阳兄!原来你在这啊!”
“我说怎么老半天没等到你。”
赶车的林木还有身后远远坠着的那些人一怔,纷纷探望过去。
不是。
但白鸦不知,他呼唤了许久,亭中那人也不为所动,最后不厌其烦,扭头望了一眼,怒骂:“非也非也!”
白鸦听的失望落寞,但还不死心,直到走近够才发现并非那人。
只是一个很相似的青葱少年郎。
身上有一点修为,养了一口浩然正气,手中捧着一本孟轲子义看得津津有味。
他只是一个普通路人而已。
白鸦收回目光越发无趣的看着周围一切,
小孩子对事物的兴趣,来的快去得也快。
三十里后。
马车停下。
此处风景不错,峻岭翡翠,山中有一小溪淌过。
“皇子殿下咱们在这里歇歇,吃点东西吧。”
“嗯。”
车中传来闷闷的应声。
稍后便看到白鸦从车里走出,情绪有些低落。
“殿下,先在这平原上歇息。等进了前面青秀山,咱们便不用这马车了,老奴带着殿下遁光而行。路过对面的青平原,只需四日时光便能抵达赤乌渡。”
林木指着对面的青山说道。
“好。”
白鸦闷闷不乐道。
林木见状,露出一丝笑意:“十三皇子,你的那位朋友或许已经来送过你了。只是咱们都没发现。”
“嗯?送过?什么时候送过的?”
说着白鸦脑袋朝着四周打转,就是没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木摇摇头,虽然这位十三皇子天姿卓越,但终究涉世未深,还不知道那位神魂级别的存在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实力。
林木从车上包裹中取出一块干面饼,捏成几个小块,递给白鸦,便去取水了。
白鸦抱着白饼边啃边想着林大叔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哟,小家伙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吃我这个!”
白鸦被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吓一跳。
抬头看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爪子上面还抓着一根长长的铁棍,上面插着两头血淋淋的东西。
似猫,又似狐狸。
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两头被剥了皮的狐狸!
它们光溜溜,没有丝毫皮毛,就那样被直愣愣的插在签子上,痛苦的嗷嚎着。
而另外一只爪子上,抓着一块肉块血呼呼的一片,上面还长着一颗硕大圆滚滚的内丹!
不用凑近便已有扑面而来的妖气还有血气!
白鸦年少,哪里见过这等画面,脸色煞白,稚子之心被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那双毛爪的主人见到如此,也很是开心,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笑声尖锐又怪异,在空旷的平原上惊悚到了极点。
“皇子殿下!”
从远处取水归来的林木见此一幕目眦尽裂,怒吼一声,化作一道光,倏然挡在白鸦面前,
白鸦虽然被吓到,但还是不住摆手,示意自己还好,就是说不出话来。
林木虽然心中担心和愤怒,但更知道当务之急是保住白鸦,猛然抱起白鸦就想跑。
只是忽的转身,面前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眼睑狭长,皮肤苍白清秀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嘴角咧到了耳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两人,整个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林木见到此人,先是怔了一下,转瞬便充满怒火咬牙切齿:“狐老三!”
“呵呵,许久不见,林将军竟然识得小的。”
中年男人幽幽回道。
“只是可惜,不知道曾经赤乌渡的第一护卫林木,过去了十三年,还能不能拿起当初的刀!”
说着,从中年男人身后缓缓冒出一道道其他人影,
他们大多是身材瘦削,面容清秀俊美之辈,但气质大多阴沉,
“呵呵,好的很好的很!杨家的羊屎豆,青家的老十八,胡家阴四……”
“一个个的都来这了。”
林木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眼神逐渐变冷:“我知道会有人来为难十三皇子。但没曾想全是外脉,主家的呢?没一个敢露真身?”
“怎么?莫非你们这些外家的就看不起主家的,还是说你们一点也不在乎赤皇威严了?”
“哟,亏你还认得全,不过你误会了。主家的自然会有人来的。不着急。”
“那赤皇的人呢?莫非忠于赤皇的妖族全死绝了?”
“怎么会呢?”
狐老三摇摇头,随手将用来吓唬白鸦的铁签还有手中的妖丹扔在了林木跟前。
林木盯着上面的痛苦挣扎的狐狸看了好一会,瞳孔突然收缩。
下一秒悲从中来,他扑了上了,口中悲痛喊道:“胡七叔!胡八叔!”
“桀桀桀!”
见到林木如此模样,对面的狐老三也大笑起来。
身后的那群人也是跟着一起笑了,快活极了。
林木快速将两只狐狸从上面取下,又捡起地上妖丹急忙塞回其中一只狐狸嘴里,
他这才看清楚,这两只狐狸不仅被人剥了皮还拆了骨,开膛破肚!
如果不是妖族天生生命力顽强,恐怕早死了!
林木来不及细看,急忙从口中吐出一颗青绿色内丹,内丹缓缓围绕两只狐狸,释放出阵阵柔和的青光,缓慢治愈着两只狐狸的伤势。
在内丹照耀下,狐狸的哀嚎声减少了许多。
“七叔!八叔!”
林木悲痛万分,片刻后恶狠狠看向胡老三,
“你们居然下此狠手!就不怕赤皇知道,灭其全族么?!”
“闭嘴!还全族?!我管他屁个全族。”
狐老三恶狠狠说道,面色狰狞,一脸戾气。
“去他妈的赤皇!十三年前,那狗东西为了他和大夏皇室那个女人的私情!累得我多少族人前赴后继得白白送死!”
“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是这一个半人半妖的孽种!”
“他早就已经不配当我赤乌渡的皇!”
“可怜我那大儿!天生五尾的资质!不比他赤皇五目的资质差到哪去!”
“结果就那样白死!”
“而这个狗杂种却活了下来?凭什么?”
狐老三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白鸦,眼中全是滔天的恨意还有怨怒。
好似,他随时都会扑上来,将白鸦生吞活剥了一般。
白鸦被他看得脸色泛白,有些害怕的往林木身后缩去,
林木知晓当初之事,是赤皇不对在先,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愧意。
他神色复杂:“当初那事,赤皇也不想那样的……”
“呵呵。”
狐老三神情慢慢平静,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道:“我知道,其实今天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总得做点什么恶心恶心他赤皇吧!既然他让我死了儿子,那我不得让他也死个儿子?”
“这样才公平!”
“你!”
林木脸色瞬间变的极为难看。
他知道眼前这人实力不下于他,真要动手,他不会是对手的。
不过,他突然看到眼前的两只剥皮狐狸,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就凭你们怎么也不可能赢得了七叔得!七叔再怎么也是大妖!你们怎么也不可能赢得了的!”
“啧啧!林木,你真是木的可以。到现在才发现端倪。唉……”
狐老三一声轻叹。
从他身后又陆陆续续走出几道人影!
他们全是修炼有成的小妖!
其中甚至还有一名大妖!
在他们中间还有一道人影,被众妖拱卫着,抬着一张巨大的人头枯骨宝座,坐在上面。
那气息伟岸而又深邃!
林木仅仅只是一个打量,整个人便忍不住颤栗颤抖,恐惧!
王!
这至少也是妖王级别的强者!
大妖之后,方可称王!
凝聚了妖身的妖王!
见到此妖出场,以狐老三为首的众多妖族纷纷单膝下跪,口中高喊:“见过伟大的狍鸮血脉殿下争嚣王!”
被称作争嚣王的妖王听到他们的说话,只是懒洋洋掏了掏耳朵,没有多作表示,反而和身旁的两个鸟身人头的女妖嬉戏。
“王?!”
林木闻言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忍不住低呼:“狐老三你们怎么可能请得出妖王出来?!”
“你何德何能能请得动妖王?”
“呵呵,我自然是请不动妖王,可是红楼请得动呀!”
狐老三笑道。
“红楼?!那更不可能!”
林木闻言更加震惊。
所谓红楼便是凌驾于大夏甚至诸多势力之上的隐秘势力!
其江湖上盛传的龙榜凤榜天榜暗榜全部出自红楼之手!
江湖公认红楼拥有凌驾于各大势力之上的实力!
但却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只是默默排榜。
它怎么可能会请妖出来?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代价足够!老夫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一部分帝流浆还是拿得出手的,”
狐老三笑道,对于林木流露出得表情甚是满意。
“帝流浆?!莫非前段时间,群妖之地寄送到赤乌渡的帝流浆便是被你盗取?”
“什么叫盗取?”
狐老三听了这话,立刻大怒。
“我这一脉为赤皇做了多少事?谁不知?谁不晓?可该死的赤皇这些年克扣了我这一脉多少供奉!这是我应得的!”
林木一怔,呆立原地,片刻说不出话来。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狐老三心中对赤皇的怨恨到底多深。
远处,虚空中。
端木洪和那华贵老者怔怔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面面相觑。
许久,华贵老者才苦笑一声:“好了,这下就算我违抗圣旨,让你出手,你也护不了那白鸦了。”
端木洪没有说话,神色有些复杂。
华贵老者继续:“没想到妖族那边竟然舍得拿出一位妖王出来,看来白鸦必死无疑。”
“也不一定……”
端木洪沉默许久,才轻缓吐出几字。
“不一定?”
华贵老者眉头紧皱。
这还有什么不一定的?
一位妖王自不必说,拥有了妖身,同阶之中,一般人族顶多只能抗衡而不可能赢。
而他们这边连一位八品都没。
更何况这位妖王身边还有一位大妖!
这种局面,除非人族来两位及以上八品,不然没可能救得下白鸦。
华贵老者不知所以,看向端木洪。
此时的端木洪不再言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远处的一切,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发生。
……
而另外一边,宁王想要出手。
却被那白发胡须的老者拦住了。
“殿下……大势已定。您不可再出手了!”
“屁!这种死局!咱们两个再加上边上那两个七品,说不准可以抗一下八品的妖王!带着白鸦离去!”
宁王怒气冲冲说道。
只是白发老者摇摇头,冷冷说道:“如果没有那位妖王在。您出手,我为您遮掩,不会有人算到天机。可现在有那位妖王在,您和妖王动手的动静太大!造成的影响太大!大夏损失不起!”
宁王听了这话,眼神暗淡,本就杵着拐杖佝偻得身躯,又一次佝偻得更厉害了。
大夏!大夏!又是为了大夏!
可真的是没法。
当初便是为了大夏,护不住自家的宁妹子,现在连她的娃都护不住了。
这天干脆不要了吧。
宁王脑海中闪过如此一幕想法,然而转瞬即逝。
他是宁王,他是大夏的王,无论如何也得护住大夏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