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听了觉得很奇怪,回答说:“王将军为什么这么说?我韩某连鸡都抓不住,哪里会有什么武功?”他刚才只顾着低头从人群中挤出来,连弓弦断了都没注意到。
王将军看韩愈的样子不像是在假装,意识到可能是其他人暗中帮忙,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多人相助,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于是,他向韩愈详细解释了刚才发生冲突的原因。
韩愈向王将军说明了萧紫烟是华山云阳道长的女儿,并提到云阳道长时,不由得大加赞赏:“那位云阳道长武功高强,无人能及,真乃天上神人。”
王将军听得冷汗直冒,心里暗自庆幸,这些武林高手来去如风,武功深不可测,绝对得罪不起。如果刚才真的用箭伤到了这位姑娘,那可就大难临头了,说不定自己的脑袋也会像武元衡宰相那样被割掉。王将军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好言安慰萧紫烟,并且亲自护送她和韩愈进城。
进了城之后,王将军就告辞离开了。这时,韩愈的随从也赶了上来。韩愈问:“顾先生去哪里了?”
随从回答说:“刚才大人挤进人群的时候,我急忙跟在后面,但不知道顾先生去哪里了。估计可能是去下棋了。”
到了裴度的府邸前,只见许多士兵手持兵器巡逻,戒备非常森严。韩愈对随从说:“我今天要在裴相公府上,你先带袁姑娘回我们府上,让绛桃夫人陪陪袁姑娘。”
萧紫烟跟着随从一路来到韩府,看到朱红色的大门富丽堂皇,心里既好奇又兴奋,不停地东张西望。随从将萧紫烟引到客厅坐下,然后自己进内院去了。
萧紫烟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看到中堂挂着一幅山水画,四周也挂满了名人的字画,其中自然也包括韩愈自己的作品。
萧紫烟读书不多,对书画更是一窍不通,心里想:“这位韩老爷子真是有趣,做这么大的官肯定有不少钱,怎么墙上挂的都是些写字的纸呢?难道是装穷吗?”
她又仔细看那幅画,越看越觉得像是个熟悉的地方:“这不是华山吗?华山有什么好玩的?我都看腻了。”
她看向地面,看到家具都是紫檀木做的,萧紫烟也不知道这些家具的贵重,没有发表意见。但当她看到用黄杨木根做的花架和屏风时,心里说:“看来这位韩老爷子是真的穷,连树根都搬到家里来了。”
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有四五个人走了进来。萧紫烟抬头一看,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只见随从后面跟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身材丰满,穿着一件绛红色的绸衫,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插满了金玉首饰,眼睛像杏核,画着流行的短眉,嘴唇红红的,牙齿白白的,萧紫烟只觉得这位女子美得无法形容。
那位女子看到萧紫烟,直接走了过来,笑着说:“哎呀,这位就是从华山来的小仙女吧?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萧紫烟回应道:“你才是真的漂亮呢。”
听到别人夸自己漂亮,她心里非常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随从介绍说:“这位是绛桃夫人。”
接着又对绛桃说:“这位是袁姑娘。”
萧紫烟行了个礼,说:“见过绛桃夫人。”
绛桃笑着说:“别叫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你就叫我姐姐好了,哎呀,不行,我家老爷会不高兴的,嘻嘻,那这样吧,你就叫我绛桃姨吧。”
萧紫烟便叫了一声“绛桃姨”,绛桃显得非常高兴,带着她进了内宅,到各位夫人的房间里去玩。
萧紫烟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完全忘记了自己一夜没睡,精神头儿特别好。那些夫人们平时住在深宅大院里,日子过得很无聊,看到萧紫烟天真可爱,都非常喜欢她,每个人都送了她一些礼物。
萧紫烟看到这些她从未见过的吃穿用度,自然是喜出望外,尤其喜欢绛桃的随和亲切,晚上就住在了绛桃的房间里。
由于一路劳累,萧紫烟睡得很香,第二天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绛桃帮萧紫烟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后带她来到前厅。
韩愈已经在那里等她,看到萧紫烟后,稍微有些吃惊,但很快露出了微笑。
萧紫烟有点害羞,因为绛桃精心给她打扮了一番,依旧是一身大红的衣服,但已经不是昨天那一件了。头发梳成了双髻,脸上涂了淡淡的妆,即使站着不动,也像是一位美丽而文雅的富家小姐,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拔剑的乡下姑娘了。
萧紫烟在韩愈府上住了下来,绛桃夫人连续几天带她到府中的不同地方游玩,有荡秋千、遛狗、斗蟋蟀、歌舞等活动。
起初,萧紫烟觉得非常开心,但后来发现总是在后宅玩耍,活动范围有限,就开始感到有些厌烦。这一天,她想起了付云起曾经提到的西市可能有卖香粉的铺子,于是请求绛桃带她去那里。
她们乘车到了西市北门,萧紫烟看到那里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非常热闹,她感到非常兴奋,一下车来,觉得到处都是新鲜的,竟然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了。
绛桃夫人微微一笑,带着她先向东边走去,萧紫烟出于女孩的天性,挑选了一些精致的小镜子、小梳子、汗巾等物品。当她们来到香粉铺子正在挑选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萧紫烟急忙跑出门去看,见到四名穿着紫衣的男子围在一家肉铺前,其中两人手里各提着一个大包裹,包裹的一角敞开,露出了里面的猪头。另外两人手持钢刀,正大声斥责店主。
再看那店主,只是一个劲儿地哀求,泪流满面。路上的行人见到这情形,都纷纷躲避,绕道而行。萧紫烟想要上前去了解情况,却被绛桃拉回了铺子里。
萧紫烟问绛桃:“绛桃姨,那些人在干什么呢?”
绛桃低声回答:“还能干什么?拿了人家的东西不付钱呗。”
萧紫烟惊讶地说:“真是胆大包天,那不就是明抢吗?”
绛桃低声告诫萧紫烟:“袁姑娘,说话小声一些,那些人是神策军里的,不要去招惹他们。”
萧紫烟不解地问:“神策军是什么?”
绛桃叹了口气,低声解释:“神策军是皇上的亲兵,这些士兵都是皇亲国戚和权贵的子弟。他们平时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没人敢招惹。欺压百姓,强取豪夺都是家常便饭,就算打伤人,只要不打死,都算是你走运。”
萧紫烟心中不服,暗想:“我才不怕他们,在城门口连将军都交过手,还怕这几个小兵吗?”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叫,她立刻冲到街上。
那声长长的惨叫是肉铺店主发出的。原来,那些神策军士兵看到店主还在哀求,感到不耐烦,便用刀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恶狠狠地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在这里开店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不知道要孝敬我们兄弟?今天看在我们几个兄弟加入神策军的大好日子,就饶了你,如果再敢啰嗦,就让你和这猪头一样。”
萧紫烟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去大声斥责:“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怎么可以这样无理取闹?如果再不住手,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她这几天跟着府中的夫人们,受到她们的影响,脾气已经柔和了许多,如果是前几天,她早就拔剑动手了。绛桃则躲在门后,脸色苍白,不敢说话,只是不停地发抖。
那几位神策军的士兵没料到会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多管闲事,一开始也是吃了一惊。但回头一看,发现只是一位年轻姑娘,穿着时髦,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看起来像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小姐。绛桃在给萧紫烟打扮时,觉得背着长剑不够文雅,所以特意从府里找了一个剑鞘,让她挂在腰间。
那个拿着刀的神策军士兵斜着眼睛打量萧紫烟,一边摸着下巴说:“这位姑娘,你是皇家的公主还是宰相家的千金啊?怎么有兴趣来管我们兄弟的闲事?”
萧紫烟瞪了他一眼,回答说:“本姑娘既不是公主,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但我今天偏偏有兴趣来管管你们。”
那士兵嘿嘿一笑,说:“原来是个野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想出头露面,兄弟们,你们说我们把这小丫头带回去,该怎么处置她?”
其他三个士兵听了都哈哈大笑,嘴里说着一些粗俗的话。
萧紫烟非常生气,立刻拔出长剑向那个士兵刺去。那士兵侧身躲开了,看起来武功也不弱,嘴里还在不停地调侃,心里想着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根本没把萧紫烟放在眼里。如果他知道萧紫烟使用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华山剑法,他可能就不会这么轻视她了。
那名神策军士兵原本只是嘻嘻哈哈地随手抵挡,突然间,他看到萧紫烟的剑光大盛,攻势变得异常凌厉,心中暗叫不好,急忙举刀来挡,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嗤”的一声,他的右肩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了长长的惨叫。
其他三名士兵见到这个情况,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拔出刀将萧紫烟围在了路中央。
萧紫烟面对三人的围攻,逐渐感到力不从心,原来这三人都有武功,并不是普通的士兵。她左支右绌,感到非常吃力。
好在这三人似乎有意生擒她,并没有使用太过狠毒的招数,萧紫烟这才勉强能够抵挡,但已经显得非常狼狈。
两百招过后,萧紫烟已经气喘吁吁,手臂感到酸麻,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绛桃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紧张得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快速掠过,冲进了战团。这个人手持一柄长剑,只见他上挑下切,虽然用剑的动作看似很慢,但招数却非常精妙,每一剑的方位和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那三名神策军士兵的手腕都被剑击中,他们不得不丢下手中的刀,捂着伤口,嘴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那人怒喝一声:“还不快滚!”那些神策军士兵不敢多言,捡起刀来,急忙逃走了。
萧紫烟松了一口气,看到那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气质非凡,相貌英俊,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涩。
那人向萧紫烟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在下黄天行,请问姑娘贵姓?”萧紫烟一时没听明白“贵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神四处游移,寻找着绛桃。
绛桃看到有人救了萧紫烟,这才从门后慢慢走了出来,走到萧紫烟身边,向黄天行行了一礼说:“谢谢您救了她,我是韩家的人,叫绛桃,这位萧姑娘是我们家的客人。”
黄天行回答说:“原来是韩家的人,真是失礼了。”
心里却想:“这位姑娘剑法不错,肯定是出自名门望族,听她的口音像是关中那边的人,姓萧。关中的剑术名家里有没有姓萧的?难道是……”
他想到了一个人,不由得脱口而出:“华山的掌门人云阳道长。”
萧紫烟听到这个,拍手笑着说:“你认识我爸爸吗?”
黄天行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着说:“真是失礼了,原来萧姑娘是云阳道长的女儿。我一直都很敬佩道长,只是没机会见到他本人,没想到今天能遇到萧姑娘。我有点冒昧,想请教一下萧姑娘的名字,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
萧紫烟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小声说:“我叫萧紫烟。”
黄天行笑着说:“紫烟吗?名字和人一样好。我想请两位姑娘到我家坐坐,准备点小酒,给两位姑娘压压惊。”
萧紫烟很高兴,拍手说:“好啊,好啊。”
绛桃问:“请问您家在哪里呢?”
黄天行说:“我家在城南的韦曲。”
绛桃有点犹豫,说:“韦曲离这里好远,来回要几十里路,今天可能来不及了,我还得回去告诉我家老爷,咱们改天再去拜访吧。”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毕竟黄天行是个陌生人,怎么能随便答应他的邀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