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睿摩挲光洁的下巴,目光邪肆地打量着女人,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灵光。
指着女人夸张地说:“你不就是......那个夜店公主。”
他佩服自己惊人的记忆力,时隔五年,竟然还能认出这个女人,当视线挪到她半边脸时,顿住了,她,她竟然毁容了,像一块枯树皮挂在脸上。
而那双杏眸黯淡无光,像浩瀚宇宙中的幽深黑洞,一眼望不到底,绝望、悲凉、痛苦。
陆少睿心底陡然一沉,说不出的淤堵,才五年光景而已,他从这女人身上看到了一股死气,让人忍不住仓皇落泪。
看似一句玩笑话,却让在场所有人脸色一变。
顾明远搭在双腿上的手倏然握紧,心里涌入一股强烈的羞耻感。
夜店公主,这四个字生生地撕裂了心脏,令他不得不面对,那与姜凝在一块肮脏的过去。
他觉得讽刺至极,姜凝自始自终是一个靠肉体贩卖生活的女人,他竟心生怜悯之情,想要与她复合。
可他只想到了那女人为了赚钱下贱到陪男人,却忘记了自己曾经心安理得地花费着女人赞助的那笔钱。
等后来,顾明远坐牢时,每每想起这件事,心如刀绞般疼痛。
叶昕眼角余光瞥到顾明远身上,继而转眸看向姜凝,来了兴致。
真没想到姜凝这个贱人,居然在夜场上班,看看来是人老珠黄了,又想过奢靡的生活,不得不把魔爪伸到年轻有为的事业男身上。
想及于此,她开口故意恶心姜凝,“少睿,你搞错了吧,姜小姐怎么可能当过夜店小姐呢,她现在在盛氏集团当保洁员呢,你怕是看错了。”
“不是,我真的认出来了。”陆少睿满脸焦急,迫切地向叶昕解释,“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仿佛深海里的黑珍珠,我只见了一眼就认出了。”
话落,姜凝脸色惨白,紧咬着唇,不说话,身旁的女人看似在维护她,实在言语中透露出上位者的高傲。
若是以前,她肯定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但,现在她一眼就看的出来,叶昕那女人对她不怀好意。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姜凝回敬过去,“你评价一个女人是夜店公主,不觉得很没品吗?”
“你不会尊重人么?”
她努力扯住一句笑,心底酸涩一片,就算是夜店小姐如何,要是她有选择,一定不会选择走那条路。
并不是所有女人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灵魂。
姜凝一句成奎,在不久后,她出卖了灵魂和肉体,只为了查明当年小炎被害真相,从此,她人生中唯一一道光也落幕了。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不过你真的很像她。”
陆少睿眉眼微蹙,察觉到行为上失礼,“这样吧,今天的菜系免单,作为我的赔礼怎样?”
闻言,叶昕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握住姜凝的手,“少睿,姜小姐没有那么小气,她呀一定会原谅你的。”
“你说对么?”
姜凝抽出头,微微垂下头,手指绞在一块,沉默的态度已经告诉了叶昕,她不原谅。
顾明远眼底浮现暴戾,俊脸阴沉下去,“姜凝,道歉。”
姜凝豁然抬头,愣愣地盯着男人,他说了什么?居然让她给一个陌生人道歉,这还是她认识的顾明远么?
她觉得眼前的男人身上奴性极重,若是那位先生是一个乞丐,顾明远巴不得狠狠地上去踩一脚吧。
他把从强者那里失去的尊严,在比他低层次的人那里找补回来,并盛气凌人地践踏。
她懂了,怪不得监狱里那些女囚犯,从她身上找场子,只有那样,才会弥补,她们心里里卑微的奴性,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姜凝只觉得恶心,她认识的公正无私的顾律师最终染上了铜臭气息,浑身带着肮脏的利益熏心。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她猛地站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不料顾明远跟上前,抓住姜凝,往后带,边走边说,“姜凝,你太让人失望了,跟我回去道歉。”
她今天的做法让他大开眼界,恋爱时,姜凝温声细语,落落大方。
哪像现在,得理不饶人,飞扬跋扈,顾明远心陡然一沉,对女人的态度更加恶劣了。
“凭什么道歉?”姜凝重重挥开男人的手,冷冷说道:“顾明远,我和你已经是陌路人了,你以什么身份约束我?未婚夫么?还是男友?”
她倒要看看顾明远到底爱没爱过自己,若是爱过,顾明远会收回刚才尖酸刻薄的嘴贱,若是不爱,就当这么年错付了,被狗啃了。
顾明远受不了女人质问的眼神,偏过脸,语调心虚,“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陆家二把手,你得罪他,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你能不能收敛点?五年牢狱你还没长记性么?就因为你得罪了别人,我的小炎才没了,你还埋怨我,你不配。”
提到孩子,姜凝肩膀猛烈颤抖,心一阵撕裂的疼痛,顾明远说的对,因她一念之差,孩子离世了。
都怪她,招惹了那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小炎才会......
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落下,姜凝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封闭了外界,固执地认为她害死了孩子,让顾明远受到了牵连。
顾明远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跟我回去认错。”他伸出手牵着女人的手,折返往回走。
他心里露出一抹讥笑,男人么,除了爱画大饼,还要语言精神控制,三言两语,姜凝就自闭了。
等后来,他一无所有了,才幡然悔悟,他失去了不仅仅是权力和金钱,更失去了把他当做神坻一样的女人。
回到餐桌边,顾明远推了一把姜凝,薄唇掀起,“去道歉。”
姜凝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陆少睿面前,卑微地跪下,哀求道,“对不起,陆先生,我不冲撞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把我当个屁放了。”
陆少睿张大嘴巴,一脸惊骇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连忙伸出拽她,“我没有要你道歉,你做自己就行了。”
做自己?谈何容易,她垂着头,心里一丝丝苦涩蔓延开来。
身上每一处镌刻了卑微、下贱,又怎么能堂堂正正挺起脊背做人。
这时,热闹看差不多了,叶昕顿觉无趣,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女人面前,打着圆场,“好了,少睿不会和一个保洁员斤斤计较,你快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