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初恋。
    是那个和她一样的美术生，他微信头像中还在怀念的人。
    这个词语在池念脑海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和很多事情串在了一起，如同浮出水面的岛屿，直至此刻她才看清上面并没有她可以踏足的地方。
    明明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八卦中有、苗苗提过……但是如今这个时候，她猝不及防，没想过会和她扯上关系。
    原来他解释的事情，都漏了更重要的理由。
    所以他袒护她、他站在她身后，那些她记在心里的点点滴滴，会不会只是自作多情？
    心脏的钝痛总是迟一些出现，乱七八糟的，裹挟着许许多多念头，仿佛藤蔓长出了倒刺。
    池念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茫然了一瞬，不过她牙齿咬住了口腔里面的皮肉，这种痛苦让她清醒过来。
    “是吗。”她若无其事地眨眨眼，笑容像是被打印在了脸上，“怎么会是一只铅笔，邵总好小气。”
    当年恋爱的时候，为什么都不送点贵的，让纪念品都看上去这么寒酸。
    可这样的不起眼，都能让他珍惜到如今……想必是有很多回忆吧？
    他那时，是有多喜欢这个女生？
    会体贴地送她回家吗？会在放学之后给她辅导功课吗？会在瓢泼大雨中，没有犹豫地打着伞找到她——更会在她生病的时候一直陪在身边吗？
    池念不敢想。
    她以为自己把位置摆得很正，却没料到依旧会因此而难过。
    米娅靠在了车后背上，口吻很讽刺：“是啊，谁能想到，只要是有标价的东西都能买到的邵衍邵总，最重要的东西却是一只几毛钱的小玩意。”
    她瞥她一眼，微微一笑：“即使分手之后，他还继续用那支笔画了很多画给她，包括他的头像，所以他才会在发现我偷拿了之后勃然大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他如此讨厌她，却依旧会忍耐着接受她的要挟。
    不过是投鼠忌器，生怕损伤了自己的珍宝。
    一只铅笔。
    她想起加上他微信的那夜，她曾对着他的头像评头论足。
    不是他的风格、画得很奇怪……
    原来她不以为意的是他的深情。
    “很浪漫。”
    池念说，她的鼻尖好酸涩，可是她在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滑落，所以她继续笑，“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让你误会了，其实我和邵总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不过是……”
    “池念，你别误会。”米娅打断了她，“我已经被辞退了，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了，所以你们要怎么样都可以。”
    米娅语气轻快，挂着明亮的笑意：“我就是想说，阿衍哥哥喜欢你也正常，毕竟你和她初恋一样，都是学美术的普通女孩，有那种不服输的劲，他想了初恋这么多年，看到你自然会很心软。”
    池念尝到了点血腥味，原来是口腔已经被咬破。
    她好僵硬，背挺得笔直，头晕目眩，不知是不是傍晚的太阳过于耀眼，刺得她睁不开眼。
    不知道回答什么，她听到了自己平淡地说：“原来是这样。”
    她在他身边这么久，也算是有点作用，至少此时的动作和头脑可以完全分开，各司其职。
    米娅的眼神中不知道有没有失望，她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不确定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所以，池念，我可怜你，想告诉你，不要轻易步我的后尘。”她旋开了一支口红，对着镜子补妆，“对了，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吧，我觉得其实我们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池念扑哧笑了一声。
    她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的时候说：“你配不上。”
    米娅的口红在唇角勾出一道瑕疵，她僵住了，倨傲的眉毛拧起，染上怒火。
    而池念一甩门，拎着包走了。
    走去哪里呢，还是按照计划去吃冰淇淋吧。
    她一边走一边想，感冒才好、又是周五，没有什么理由取消。
    而且，池响今晚就回来，给他带一份也不错。
    她刻意不让自己的大脑想起任何和这场聊天有关的东西，从今天布置的任务、到明天同学会要穿什么衣服，池念拿着手机敲敲打打，备忘录里记了一条又一条。
    走进商场的时候，接到了邵衍的电话。
    她拿着手机站在人群里，像个拿着烫手山芋的孩童。
    挂断电话太刻意，可接起来，她怕自己遮掩不了任何情绪。
    在手机震动的第八下，她点了接通。
    幸好邵衍没有让她先说话，而是问了句：“下班了？在地铁上？”
    “嗯。”池念抬起头，商场正中央是那个熟悉的舞台，今日没有表演，许多小孩子在上面蹦蹦跳跳，“今天小响回来……”
    邵衍揉了揉眼睛，他刚结束一场会议，下一场的会议报告就到了手里。
    他对着来人微一点头，继续道：“明天要不要我送你去？”
    这是某种更进一步的讯号。
    放在之前，池念或许会假模假样地说上两句然后接受，可今天，她抿着唇，轻柔地说：“不用了，我打车去就好了。”
    邵衍蹙眉，停下了翻看报告的手：“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池念抬高了点声调，努力让语气和往常一样，“我准备去吃冰淇淋。”
    这话打断了他的思考，“你感冒……”
    “今天就好全了，我就吃一个球，另外的给小响带。”
    毫无破绽，更有人敲门喊他会议即将开始，所以邵衍只能嘱咐一句：“少吃些，太凉了。”
    池念笑着笑着，“嗯”了一声。
    顺着电梯上了楼，她买了三个球，很乖，两个打包，一个现在吃。
    杨梅味的，她曾经在他的杯中挖过几勺，他居然不生气，如此大方。
    是因为她像他初恋吗？
    好奇怪，为什么又想起这件事。
    积攒了好久的眼泪掉进雪糕杯里，砸开了一个小坑。
    所以，他一开始喊她上去吃饭，辅导她工作……也是因为她像她初恋吗？
    真奇怪，寰宇里学美术的人这么多，他怎么会偏偏选中她，好不公平，好随心所欲。
    一定是她想太多，被影响了，这种状态不讲道理。
    可是她没办法停住，米娅在车里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变成了山洪一样倾泻而出，盘旋在她的大脑里，让血液都凝固。
    他邀请她吃饭、送她回家、陪她吃冰淇淋、送她礼物，他那样耐心……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像他初恋吗？
    因为他现在都如此珍惜那只铅笔，微信头像也从未变过，没道理忘掉了心里那个人。
    真坏啊。
    她都快要忘记一切害怕走向他了，却才发现这可能只是他高高在上的怜悯。
    池念被灼伤似地闭上了眼睛，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她没说话，一口一口挖着往嘴里咬。
    很酸、很涩、很咸。
    她想不起自己最初吃到的感受，只觉得这滋味冰冷彻骨，混着口腔里的血液一起吞吃下肚。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