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邵衍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吃饱了？”
    池念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就吃了两口，怎么可能饱，不过是心里有事，所以胃口变小了。
    她咬着排骨，有点怏怏不乐，却努力没露出来：“邵总，我们会很不配吗？”
    但他了解她的习惯，如果高兴的话，现在会“邵衍邵衍”叫个不停，到了生气和难过的时候，又变成一口一句“邵总邵总”的生疏客气。
    邵衍蹙眉只在转瞬，然后他问：“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问啊……
    池念想起刚刚在门外意嘉说的那些话，她给她看了几眼各个群里的聊天，人不一样，但是说的话到最后居然格外相似。
    意嘉已经努力在不暴露她身份的情况下挽回这个脱缰了的话题，但是无济于事，好几个人在说最近谁谁谁也在精心打扮想要来场“发挥”，另外的人八卦这人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总裁眼前一亮，最多的，都是在猜测他们何时会分开换下一个。
    理由呢，都无一例外，觉得她定是目的不纯，而他不过玩玩而已。
    意嘉说到后面很沮丧：“我以为和米娅一样，说出这种传言之后，大家知道邵总有喜欢的人了，再怎么说都会收敛一点。对不起啊，念念，我做错事了……”
    池念当然是安慰她：“不怪你，你都没说我名字，大家也不知道是我呢，都是闲聊八卦而已。”
    但她转身，其实暗暗沮丧。
    会这样发展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很好懂，她明白。
    米娅的存在会镇住别人，无非是因为她也是豪门千金、门当户对无人不看好，是那个拥有很多甜头的人，是那个不怕金山被盗的人，所以她坦然大方，不会小家子气般藏着掖着，毫无安全感地怀疑自己随时失去。
    她呢。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池念脑子里都能预料到，就算他们走在一起公开，那些质疑的声音也不会少的，质疑她的心、她的目的、她的稳定性……说她耍手段都是最温和的言辞了，多少难听的话语能攻击一个人啊。
    大家每日茶余饭后，都可以拿出来当作笑谈。
    就像父母身亡之后的日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她四处兼职，后来好不容易借着画画闯出了名堂，一次性还上亲戚的欠债时，听到过厨房里他们偷偷在聊“怎么这么快就还干净了，不会是去当那个了吧？”“我看难说，这脸和学历，不是说吗，现在有钱人都喜欢这种干净的”。
    背着她说的，有一点难听。
    其实池念已经努力忘记这些事了，她和池响的苦日子已经过去，她又那样没心没肺。
    但这种经历还在，所以她有了忽然把事情想坏的天赋。
    小职员和公司总裁，天方夜谭一样。
    现在小说都不爱写，没人信。
    池念笑了笑，看着邵衍的眼睛眨了眨，憋回那点鼻酸，语气轻快：“你好有钱，我好穷哦，我是不是太占便宜啦？”
    邵衍凝视她几秒，突然说：“我明天要飞意大利出差。”
    “啊，这么突然？”池念思路被打断，“去多久？”
    “一周。”
    对比起上次出差，已经算快。
    池念计划了一下：“那我下周自己吃……”
    不用上来的话，也不太想和原本一起的同事吃了，干脆自己找个地方，或者约意嘉和苗苗。
    冷不丁的，她听邵衍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她吃一惊，“我不用啦，没什么需要的。”
    邵衍的眼神还在她脸上：“不是说要占便宜吗？念念，要学会和我提要求，不然怎么占？珠宝首饰、香水挂件、古董家具……你有什么喜欢的？”
    池念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他怎么还教她占他便宜。
    “那是什么？”邵衍说，“我们上次说好，你不骗我。”
    她的筷子在米粒里搅动：“你不觉得，在外人看来，我和你在一起，是我……傍大款？”
    邵衍伸手握住她的手，轻描淡写：“那你怎么知道，外人不是在说我贪图美色？”
    池念像是听到无稽之谈：“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邵衍回她，“你这么年轻、又才华横溢，若我不够有钱，拿什么让你喜欢？”
    池念心口酸涩，听出他在安慰她。
    “……好蹩脚。”她闷闷地嫌弃他，“你好像不止一点有钱，有好多好多钱。”
    “嗯，那要一起去意大利吗？”
    “啊？”
    邵衍沉静地说：“和我一起出差，让其他人知道，我的便宜只能你来占。”
    池念下意识就是拒绝：“……我，我还有工作。”
    “可以协调。”
    “……”
    “你只要说，想不想去。”
    池念在他认真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狼狈地摇了摇头。
    吃完饭后，他们抱了抱，就要告别。
    池念对他说：“对不起，我……”
    她什么呢，没做好准备？有点害怕？
    毕竟一旦公开，面对的就是无数双眼睛的观察，无数人的议论，她需要勇气。
    邵衍见她嘴唇嗫嚅，没声了。
    “念念，你想要的、你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说。”他耐心说，“我们有很多时间，你现在不说，以后也可以告诉我，至少，让我明白你想要我做什么。”
    池念坐着电梯下楼时，还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们有许许多多时间来一一克服这些困难、这些闲言碎语吗？
    池念很想问，那你呢，你对我是什么要求、你需要我吗？
    但是她没问。
    他们在一起还这么短，她想不到以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为他改变。
    她只愿活在现在，多拥有一天是一天。
    这件事他们谁都没再深究，周末的时候池念和他视频聊天，已经可以如之前那样，甚至问他意大利有没有什么教堂很灵验，是不是有一些手串或者护符之类了，帮忙买一个给池响，保佑他高考顺利。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准备时间，池响这么个自信的人都有些紧张，半夜池念醒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他房间的灯亮着，没休息，到第二天她起床时，他居然还在学习。
    这样下去身体会扛不住的。
    池念难免有点担心，周一上午早起送他到了学校门口，耳提面命说了好多一定不能熬夜要好好休息的话。
    正准备走的时候想了想，然后一转身，进去办公室找了班主任。
    她留了个电话，麻烦班主任这段时间帮忙多看着点，有什么事随时和她说。
    这一耽误，到公司的时候踩点了。
    进门的时候碰到了个同部门的同事，看到她后眼神怪怪的。
    池念以为是自己今天差点迟到的缘故，没放在心上，但是过了几天去茶水间冲咖啡，隔着几个自动贩卖机，她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语气兴奋地小声道。
    “我就说，我打听到了，真的是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