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到的很快,因为少年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过于严重,搬动间会让血液流动的更快,很可能会失血。
太医当即就要开始止血,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皇后解开披风,还主动走到了风口遮挡着寒风。
毛绒绒的披风还带着残余的温度,围在少年的侧边。
甄茵眼眶红红的,肉嘟嘟的小脸绷得很紧:“一定要救活他。”
太医连连称是,心中感叹着皇后的良善,殊不知在这吃人的后宫,不知这点秉性能留多久。
太过相信别人会被吃的连渣也不剩。
他很快就没心情想东想西了,因为少年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长年累月留下的顽疾更是棘手。
太医是皇宫的老人了,他知道几年前先皇后的秘闻,也知道废太子最后的出处。
周家欺辱人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宫中人大多不敢议论。
仲泉裕的双腿不自觉地痉挛,甄茵眼疾手快的把披风裹到他的腿下,自然的把双手搭在上面,为少年取暖。
太医深深叹气,这是少年还是太子的时候,春猎之上就落下的病根,这么久的时日竟然都没人替他处理。
他的手在上面抚摸,其中骨头已经错位,而且还有间隙。
那个时候的仲泉裕贵为太子,人人称道,皇帝也做足了慈祥疼爱的模样,却压根没有让太医仔细医治这双腿,不然不会如此。
他不敢深想,顶着小皇后的目光给人扎针。
好不容易止住血,甄茵连忙喊人拉来了她的步辇。
小皇后如今才得恩宠,年纪尚小,皇帝特许她出门可以乘坐步辇,方便她出行且不会在宫中迷失。
正当冬日,步辇四周被各种绒毛围了一圈,底座还烧着简易的火龙,人坐在里面能迅速回暖,吹不到一丝寒风。
甄茵指挥着把仲泉裕轻手轻脚抬上去,自己也随着钻了进去。
不仅太医没来得及阻拦,就连一直跟着甄茵的亲卫也只是动了动嘴皮子,闭了闭眼睛当做没看见。
甄茵如今的身体才刚刚满十岁,是选秀女都不会被写到名册上的年纪。
皇帝痴迷长生之术,召来术士算命,术士对长生之法没什么头绪,却算出甄家幼女有天人之相,一飞冲天的凤命,且身上有大机缘大造化。
皇帝哪里还等得及,直接拍板把人带进宫中,甚至不顾朝臣上谏反对,直接把甄茵抬到了皇后的位置。
他给了甄茵凤命,心中却期盼着甄茵日后会回馈给他大造化大机缘。
也正因为如此,甄茵才阴差阳错遇上了被欺辱的仲泉裕。
步辇隔开了外面的声音,却因为急匆匆的赶路,那些吵闹的声音逐渐加大。
甄茵抚平仲泉裕的眉头,在上面轻轻揉动,心中叹息。
身为天命之子怎么还越混越惨了?
小玉玉冒了下头又缩了回去。
不是越混越惨了,而是天道开始业力反馈了。
男人做的事本就需要极大的造化,天道的存在是维持世间平衡的。
甄茵在凡间就连仙术都使用的束手束脚的,更何况是这种逆天改命的大手段。
天道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继续舒坦下去。
这是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小玉玉记忆中男人的那张脸逐渐清晰,他背光而立,看着熟睡的仙子面露眷恋,各路神仙离得远远的,殷切劝告。
“这本就是逆天而为,若是送子最终想不起来您的存在,您可能转眼就要被业力的洪流挤成碎片,在世间烟消云散了。”
“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只需月老带着送子去三生石前走一圈,铁定能想起来您的存在,只是……”
小玉玉很是生气,浑身充斥着不乐意:“本就是仙子主动封存了记忆,若是去三生石前解除,封印松动,会全部反噬到仙子的身上,我不同意!”
它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它只是精怪,只一心向着甄茵。
反倒是月老抚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眯眯地:“这世间的感情皆有缘法,你看小老儿身上的红线,牵线搭媒这件事,无心插柳柳成荫啊,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
说着他身上的红线忽然少了一根,他掐指一算,随即抚掌大笑:“又成了一对!这就是好的寓意,也许真的值得一试,就算想不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歹是在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活着。”
感情这件事,月老就是九天之上的权威,他开头第一个赞同,其他人也没话说,也就只能放任。
小玉玉回想这一路走来的时光。
仙子虽然没有想起来之前的日子,却在某种程度上学会了爱与恨,学会了陪伴与相信。
这就是所谓的有血有肉的活着吧!
“停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宫中奔走?”
甄茵抬眼,她几乎是在半抱着昏迷过去的仲泉裕,心中急切非常,此时才注意到外面的吵闹实在有些过于大了些。
亲卫侧立在一旁:“娘娘,是安平郡主,开口的是她身边的丫鬟。”
郡主?
甄茵没有出声,外面的人却更加嚣张。
安平郡主被宠惯了,看着甄茵步辇周围那一圈绒毛眼热的紧,那可都是上好的虎裘。
“郡主在此,为何不说话,是谁教你的规矩,竟然不知道要行礼吗?”
那丫鬟更是用鼻孔看人。
今日是皇帝举办的宫宴,能进宫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周家少爷能带着仲泉裕进宫,也是因为皇帝的默认。
丫鬟的声音尖锐,不少贵子都皱起了眉头,但因为招惹不得都没有出声。
有些跟皇宫密切的人知道小皇后的事情,也知道皇上的特赦。
他们早就看不惯这个郡主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见人踢了铁板都憋着不出声。
安平郡主看着那毫无动静的步辇,心头火起,扯下腰间的长鞭直接甩了过去。
那脾气竟是一言不发就动手:“好叫你知道,得罪本郡主的下场!”
人群中惊呼声此起彼伏,看热闹归看热闹,若是皇后出了岔子,他们大部分人怕是都要被问罪。
“郡主!万万不可!”
“住手!”
各种阻挠声后知后觉,眼见着那长鞭就要抽打到步辇上。
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朕看谁敢动小皇后?”
长鞭被刀剑削成了几段。
皇上抖动着胡子,一双虎目凌厉地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