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在上，一切权势都是皇帝赐予的。
    安平郡主触及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再怎么蛮横也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性子来的快，跪的也快。
    只见她脚一软便直接跪伏在地上，就像是一个信号，四周的人纷纷下跪迎接皇帝。
    “是谁要对朕的小皇后不利？”
    皇帝沉声。
    步辇里坐着的是小皇后，更是他眼中的续命良药。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日日夜夜供在祠堂，又怎么可能允许旁人造次？
    痴迷长生之术的皇帝，在没有找到真正能够长生的办法之前，小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仅次于他自己。
    跟随皇帝的亲卫抽出剑，凌厉的剑芒透过日头泛着寒光。
    郡主不敢答话，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谁人不知道皇帝最近性情大变，一言不合就要砍头，隐隐朝着暴君的方向绝尘而去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暴戾的皇帝，却面色一改，几乎是温和的轻轻敲了敲步辇的一侧，似乎是担心会吓坏了里面的小皇后。
    “小皇后有没有伤着哪里？”
    甄茵被称之为小皇后，也只是占着这么一个名分。
    皇帝再怎么昏庸，也不可能对一个十岁的孩童动些肮脏的心思。
    内里的人没有回话，皇帝更是忧心。
    小皇后的年岁实在太小，不能真的被吓坏了吧？
    皇帝心中止不住的暴怒，就算是曾经还缠绵在他脚边疼爱的安平郡主，此时也看着心烦意乱。
    怎么就偏偏找了个最不能得罪的招惹？
    安平郡主察觉到不对，面色大变，连忙开始叩首，求饶的话还没出口，就已经被亲卫捂着嘴拖了下去。
    亲卫只听从皇帝的命令，即便皇帝没有明确说明要怎么做，但是只需要一个指令，亲卫就会执行。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希望皇帝能消气。
    一直跟着安平郡主的丫鬟都被吓傻了，看着郡主被拖着走，眸子里绝望的神情，以及那两行清泪。
    丫鬟实在是不忍心，竟然咬牙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狠下心一下下划着自己的脖子。
    皮肤很快泛起了红，只是石头实在太钝，侧颈持续的刺痛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她绝望地丢下石头，用力磕头：“陛下，饶了郡主吧！都是奴婢有眼无珠，逞凶作恶，这才冲撞了皇后娘娘，与郡主无关啊！陛下！”
    皇帝更是心烦，天子无情，郡主都已经随手处置了，更何况求情的还是个小小丫鬟。
    倒是个忠仆，可惜跟错了人。
    “小皇后，朕已经处置了罪魁祸首了，你是否顺心了？”
    皇帝的话让所有人都提了口气，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的步辇。
    若是小皇后不顺心，不过是多处死几个人罢了，皇帝无所谓的想着。
    有心人却是对皇帝的态度大吃一惊，天子的语气怎么这么有讨好的意味？
    他们的眼神变了又变，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了成算。
    步辇内，甄茵指尖萦绕着白光，丝丝缕缕的输送给仲泉裕，少年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转好。
    只是体内的陈年老伤实在是太多了，甄茵只能护住他的心脉。
    她的额间渗出汗水，全神贯注之下分不出心神应付外面的人，便一直没有出声。
    眼看着外面的皇帝着急的都要进来了，甄茵这才慢吞吞的收回一直搭在少年胸膛上的手。
    “臣妾无事，只是有些困倦。”
    奶音强装大人的声线，颤抖的声音到底露了怯。
    皇帝看透不说透，反正小皇后还太小，让嬷嬷多教导一些就好。
    小孩子嗜睡，皇帝松了口气。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小皇后送回宫好生照顾着！若是小皇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小心你们这些奴才的狗头！”
    太监连声不敢，得了命令各个走得飞快。
    小皇后走了，皇帝把剩下人的小惩大诫了一番拂袖而去。
    皇帝对小皇后殷切的态度不时便传出了宫。
    甄茵带走仲泉裕，处置周家少爷的事情闹的并不算小，更何况皇帝还一副烽火戏诸侯的独宠模样。
    涉及小皇后的事情，压根就没等皇帝走到御书房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是人都知道皇帝有多么不喜这个被废掉的太子，周家狂妄的欺辱仲泉裕也是他的默认才会变本加厉。
    而如今拯救了皇帝眼中刺的竟然是他一心宠爱的小皇后。
    后宫不少人都在看风向，有人认为皇帝会直接把废太子暗中按死，小皇后连坐被罚。
    也有人认为小皇后初生牛犊不怕虎，怕是要跟废太子一起丢出宫去了，毕竟皇帝眼中容不得沙子。
    更多的人是在观望，皇帝的态度决定了他们日后要怎么跟小皇后相处。
    皇帝听了太监的禀告，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暴怒，像是忽然想到了这么个废太子来。
    竟是直接挤出一滴鳄鱼的眼泪：“你说朕的裕儿如何了？”
    太监内心惊涛骇浪，废太子的乳名自先皇后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从皇帝口中听到了。
    他态度更加谦卑，一瞬之间做出了选择，将周家的作为一五一十的如实禀明，还不忘添油加醋：“周家那位少爷还对小皇后言辞不敬。”
    “什么？！”
    皇帝双目含火：“朕顾念他们照顾皇嗣，对他们恩宠有加，他们竟然背地里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
    “传朕令，周氏一族蔑视皇权，不敬皇后，欺辱皇嗣，十恶不赦！抄家处死！”
    皇帝话音一转：“皇后良善，看不得周氏行径，做的好！她既然喜欢裕儿这孩子，便寄养到她的名下吧，太医呢？有跟着吗？万万不能让小皇后受伤啊。”
    太监附和，心中却在叹息，伴君如伴虎，周家逐渐张狂，在商道敛财，皇帝早就看不惯，此时发作不过是顺势而为。
    既全了这么多年为何没注意到废太子被欺辱的遭遇的脸面，还做足了要为人撑腰的模样。
    慈父？
    滑天下之大稽。
    只是这话太监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能烂在心里。
    皇帝批阅奏折的时候不习惯在旁伺候，待御书房的大门从内阖上，一直跟在暗处的尾巴才从房梁上跳下，跪在地上等待吩咐。
    “去告诉汀六，仲泉裕若是对小皇后不敬，特许先斩后奏，就地格杀，不必禀报。”
    跪在地上的汀二应声，随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与汀六是一门养出的师兄弟，一门十人，各个都是武功好手，如今只剩他们二人。
    本来一左一右护皇帝周全，只是小皇后入宫之后，汀六的主子就变成了小皇后。
    时间久了也许皇帝已经忘了，他们门中人只听从主子的命令，在皇帝把汀六交给小皇后之后，汀六就不是皇帝的人了。
    安平郡主的长鞭就是被暗处的汀六绞断的。
    汀二左脚刚进入小皇后的宫殿范围，就飞速后仰，躲开了汀六的弯刀。
    二人交手了百余下谁也奈何不了对方，身上却都有或轻或重的挂彩。
    “陛下有令。”
    汀二在交手的间隙飞速说明来意，“陛下如今把皇后娘娘当做眼珠子疼爱，绝不会派我做出威胁娘娘的事情。”
    临走他也不忘替皇帝提点一句，至于听不听那就是汀六的事情了。
    与他无关。
    汀二还要回去注意皇帝的安危，即便皇帝身边还有不少身手敏捷的暗卫。
    汀六立在墙边，没有追出去。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说不出什么场面话，用师傅的话说他就是一根筋。
    偏偏这种人最适合做暗卫，主子吩咐什么就是什么。
    “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看完诊的太医被打发熬药，甄茵不假人手，仔仔细细帮床榻上的少年包扎着身上的伤口。
    她的手虽然小小的，却非常稳，动作轻柔的不像话。
    就连太医方才帮着翻身，少年都在睡梦中紧紧皱起了眉头，此时甄茵的触碰，却让他隐隐感觉到了安心，任人摆置。
    汀六跪在地上，完全没有因为主子还是个小姑娘就有一分懈怠。
    “是！您才是汀六的主子。”
    “有任何事汀六都不会欺瞒您，汀六会是主子最锋利的一把刀，汀六只对主子忠心耿耿。”
    甄茵给少年擦着额间的薄汗，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忠心耿耿？那若是本宫那你去刺杀皇帝呢？”
    汀六没有一丝犹豫，拱手领命：“是！”
    他握着弯刀，目光坚毅，转身便要离开。
    皇帝身边的暗卫不知凡几，他要先制造动静把人引走一些，他的师兄谨慎，还会有一小批留在皇帝身边。
    但是他只需要一个时机，拼掉他一条命，还是有机会完成任务的。
    暗卫不畏生死。
    “你若去了，本宫不会为你求情。”
    汀六脚步未停：“汀六不会牵扯到主子，若是失败自当自绝当场，伪造一个跟皇帝有世仇的身份并不难。”
    虽然很难解释曾经多次他保护皇帝避开刺杀，以命相搏的行为，但是人死灯灭，死人不会开口，就算是有所怀疑，没了实质性证据，谁也奈何不了皇后娘娘。
    暗卫从来不会问别的，他们的心中只有主子的命令。
    甄茵很难相信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之前跟随皇帝的人。
    汀六与汀二交手的动静很小，却还是被小玉玉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她，此时说的话更像是试探。
    若是汀六仍然效忠皇帝，怕是当即便会对她这么个试图弑君的贼子出手了。
    汀六的作态倒像是真的认她做主子了。
    “不必了。”
    眼看着汀六马上便要出门，甄茵才开口阻拦。
    “本宫这宫中的耳目太多，你知道怎么做。”
    方才甄茵只是说出要弄死皇帝的话，隐在暗处偷听的蠢东西直接泄了气口。
    少说也有五六个人，至于是不是一家的势力不在甄茵关心的范围内。
    汀六在甄茵的话落之时便闪身消失。
    暗卫最主要的能力便是隐藏自己以及杀人的速度。
    这两样汀六都是暗卫里顶尖的高手，不然不会得到皇帝的器重养在身边这么多年。
    探听的人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被汀六悄无声息的靠近抹了脖子，尸体被拉着丢进了枯井中。
    宫中有专门的清尸人，会隔三差五把宫中贵人扔进枯井中的尸体捞出去丢到乱葬岗上。
    要说这个习俗还是从皇帝开始的。
    汀六把后宫的腌臜事学的也算是七七八八，所以对小皇后的命令就连一点质疑都没有。
    后宫中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大有人在，主子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毕竟深宫危险，主子需要保护。
    甄茵不知道汀六的想法，只是她如今没有东西傍身，身边连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不管这个汀六是虚情假意还是真的忠心，现如今能帮着甄茵做一些事便足够了。
    “小玉玉，原主的身世给我。”
    十岁的身体，就连远一点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原主甚至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都是朦胧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将她养大的父母都很爱她，病弱的姐姐很可怜，所以她愿意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姐姐，只要姐姐能够开心。
    但是皇帝太坏了，竟然把她带进了皇宫，见不到父母姐姐，身边只有个教习嬷嬷。
    嬷嬷很凶也是坏人，只要她一个动作做不好就骂她，甚至有一次还拿着戒尺打了她的手心。
    原主不谙世事，皇帝又太过宠爱，得罪了不少人，教习嬷嬷太过严厉她就哭诉告状，皇帝闭着眼睛就把嬷嬷砍了。
    这件事让甄家的人看到了前路，野心让他们想要爬得更高，他们利用原主对于家里的眷恋，让原主姐姐带着几个政敌画像进了宫，没多久，那几个人就被皇帝砍了头。
    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皆是不满皇帝的做法。
    更有甚者在私下称甄茵是褒姒转世，是苏妲己的翻版。
    大厦将倾，昏庸无度的皇帝被各路起义兵一剑贯穿了胸膛，刚刚及笄的原主被逃亡的甄家推出去挡刀，也死在了皇帝的大殿上。
    甄家反而靠着这么多年敛的财去了江南，改名换姓的继续生活。
    似乎他们都忘记了还有一个小女儿。
    甄茵看的惊奇：“怎么如此全面？这次原主的执念是什么？”
    “仙子，时空波动，咱们到的时候晚了一步，原主已经死了，现在是二周目，一切重来，原主的执念是报复甄家所有人，替自己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