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皇后娘娘快下来吧！太高了，若是掉下来，奴才们就算有十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太监们围在高墙之下，各个伸长了手臂言辞恳切地劝告。
    墙头上的女子背着手沿着边缘往前走，太监亦步亦趋，心脏都提到了嗓子口，生怕那小祖宗脚滑摔下来。
    女子正是甄茵。
    五年的时光眨眼而过，十岁的小姑娘马上将要及笄。
    才进宫时候那乖巧的性子，硬是在皇帝的宠爱下变得调皮乖张。
    人还在太学，却日日逃学，不知道在哪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觉得自己武功盖世，从此再也不走寻常路，就喜欢爬墙翻院。
    今日弄坏夫子的戒尺，明日就敢去折了皇子的狼毫笔，谁也奈何不了她，说上一句就要闹好几日，俨然成了太学的一霸。
    偏偏这么好几年过去，皇帝对她更加的娇宠，每每有朝臣提出小皇后不能母仪天下，不论是仪态或者是能力都德不配位，皇帝都会笑着维护认为那都是小孩子心性。
    表面上让朝臣碰了软钉子，私底下还会对说闲话的人各种打压。
    倒是让在太学韬光养锐的仲泉裕在后面捡了便宜，在太子师的推动下，不声不响的笼络了许多人。
    仲泉裕穿着书童的身份在太学五年，太子师尽心尽力的教导他，就连布置给甄茵的课业也会有仲泉裕一份。
    因为小皇后给他们大开绿灯，各种方面的放任，他们即便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事，也没有被察觉到不正常。
    只是皇上依旧不喜欢这个三皇子，不知道是不是惧怕仲泉裕反扑，还是因为真的对先皇后的仇恨浓厚，仲泉裕年满二十的及冠礼他压根就当成不知道。
    在这个朝代，及冠礼对于男子来说是很重要的。
    甄茵早早就准备好了给他一个人的及冠礼，太子师题字，也算圆满。
    仲泉裕的伤好的差不多之后，就搬到了凤鸾殿旁边的宫殿中，也方便他在私下秘密联络旧部，更重要的他与甄茵之间男女之别会被皇帝猜疑。
    甄茵走的累了，看了看天色似乎太学马上便要下学了，她沿着墙边坐下，冠而皇之的躺在上面，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
    小玉玉并没能隐藏很久天命之子命运改变的事情，本该顺风顺水成功崛起的三皇子，在她的介入下身死。
    那么应该属于仲泉裕的一切，她也会插手一点点拿回来。
    至于周家欺辱皇子的事情，在五年前就已经被皇帝随手处置了，现在京城中早就没了周家。
    周家没能给他的助力，那就通过太子师给他。
    甄茵勾唇，闭上眼睛。
    五年了，她马上将要及笄。
    小皇后的称呼在她及笄之后就会被抹去，凤印也会正式交到她的手中。
    这五年皇帝等的着急，想必仲泉裕也快忍不住了。
    母后的身份一经坐实，那她与他的身份就会横加一座鸿沟，即便日后仲泉裕坐上了皇位，世人也能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他不顾道德人伦。
    甄茵倒是没觉得如何，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
    但是仲泉裕显然不这么认为，最近一段日子，他的动作格外急躁，好几次私下的攀谈都差点被皇帝察觉到马脚，还多亏了甄茵一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及时掩盖了下来。
    “该回去了。”
    沉稳的声音响起，甄茵眯起眼睛侧首。
    仲泉裕静静站在下面，仰着脸看她。
    太监们束手站在一旁，三皇子来了小皇后总算能下来了。
    他们齐齐松了口气。
    要说这五年来，其实谁都不容易，一直跟着甄茵的太监们简直操透了心。
    小皇后爬高上低的每次都是三皇子把人劝下来的。
    他们理解三皇子从一开始就跟在小皇后身边，小皇后对他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这二人相处之间明明没什么，但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再仔细想想，二人也是没有任何逾矩，更像是想多了似的。
    “回去吧，今日有你最爱吃的莲花羹。”
    仲泉裕看墙上的人没动静，加大筹码温声道：“下午无事可以陪你去御花园扑蝴蝶。”
    正值春日，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后宫妃子们各个都爱往那里面钻，大多都是为了搔首弄姿偶遇皇上，也就只有甄茵兴致勃勃的要去扑蝴蝶。
    甄茵已经跟仲泉裕提议了好多次，但是男人急切的想把一切都安排好，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
    一下午的时间也是前几日挑灯节省下来的。
    他知道甄茵很期待跟他一起玩闹，他想给她最好的。
    即便还在身不由己。
    “真的？说话算话！”
    甄茵眼眸亮晶晶的，仲泉裕嘴角也勾起一抹笑。
    “真的，快下来吧。”
    话音刚落，甄茵就笑吟吟地从墙上跳了下来，正好被仲泉裕抱在怀里。
    用甄茵的话来说，她只学了怎么上墙，下墙太难了，总是要有人接着才好。
    仲泉裕心脏跳得很快，却规矩的把人放在了地上。
    自然的把甄茵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拢到耳后，仲泉裕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的耳尖漫上了红意。
    他内心像是被挠了一下，收回手的时候不自觉在那耳廓轻轻蹭了一下。
    喉结微动，像是落下一个吻。
    仲泉裕被小皇后的伙食养的很好，再也没了以前那副瘦弱的模样，个子也逐渐拔高，即便是在皇子中间站着，他也比那些人高上半个头。
    甄茵最近也在抽条，就像是小姑娘忽然变成了大姑娘，以前还格外爱闹的模样，现在也沉稳了许多。
    肉嘟嘟的婴儿肥长开了，下巴尖尖的，模样也精致多了。
    皇帝以往因为不想看到仲泉裕，几乎很少去凤鸾殿，小皇后长开后，皇帝也起了心思。
    仲泉裕跟着甄茵刚踏进凤鸾殿中，一眼就看见了守在桌边的皇帝。
    每年一次的选秀，各种各样的美人都没能让皇帝动容，现在雷打不动的在凤鸾殿落脚。
    那盯着甄茵的目光肮脏又黏腻，一看就知道这老东西在想些什么。
    恶心极了。
    皇帝殷勤地迎出来，伸手就要去抓小皇后的手，吃不到嘴里也想要占占便宜。
    甄茵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皇帝左脚绊右脚啪的一声重重摔到了地上。
    深红色的血一下就从鼻子里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溅起小血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只要皇帝起了色心，不管是想要挨着甄茵或者触碰她，都会或轻或重的受伤。
    什么热茶泼到他身上，吃鱼卡刺喝水塞牙，今日撞墙明日摔跤，都是常有的事情。
    一旦他离的远了这些倒霉的事情就会远离。
    皇帝不止一次找来术士询问原因，术士掐了掐指头，却不敢说皇后不是他的皇后，只说小皇后还未及笄，若是触碰可能会遭到惩罚。
    最近皇帝在美人的温柔乡中流连忘返，一时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到底还是遭了殃。
    太监宫女已经背过身不敢看这里，仲泉裕隐隐把甄茵遮在身后，看皇帝摔的狠了半天没能自己爬起来。
    怕是在床榻上亏空严重，虚的很。
    仲泉裕在心中骂他活该，面上却紧张兮兮的询问：“父皇，可是有事？需不需要儿臣扶您起来？”
    这般说着，却没有想要搀扶他的动作，只站在一旁关切。
    皇帝又怎么可能在废太子面前露怯，他摆了摆手，咬牙站了起来，却再也不肯说话了，就连那让人食欲大开的莲花羹他也没饮下半口。
    筷子起起落落，皇帝都没张一次嘴，最终沉着脸离开了，想必是又去找那些莺莺燕燕求安慰了。
    人一走，甄茵端直的后背一瞬间软了下来，大大咧咧的开始往嘴里扒饭，脸颊鼓囊囊的吃得跟一只松鼠一样。
    “你说这陛下，是不是生病了，之前他摔倒再起身之后，或多或少都会针对你说上两句，这次怎么改了性子？”
    甄茵就像是在唠家常。
    仲泉裕却很喜欢她不在他面前设防的模样。
    他的眼神很好，趁着甄茵夹菜的间隙，指了指地面上的痕迹。
    一个小小的黄褐色断牙在日光下格外显眼。
    甄茵嫌弃的咦了一声：“好脏的样子，还不快清理出去。”
    宫女动作很快，他们如今全部都是甄茵的人，不会在外乱嚼舌根，他们说的话就当做没听到。
    仲泉裕一开始也不能相信这些人，还派着眼睛监视着，直到现在也没能放松警惕，如果他们叛主，那他会让他们知道代价的。
    用了仙术的小玉玉深藏功与名。
    甄茵在御花园有自己的一片秘密基地，是那些个妃子们都进不去的地方。
    御花园很大，妃子们争先斗艳也就算了，前几年还有个刚进宫的美人，为了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跟另外一个美人大打出手。
    扯头花扯头发，把御花园搞的一片狼藉。
    甄茵就在不远处，听到动静风风火火地过去看热闹，谁知殃及池鱼，那朵牡丹花擦着甄茵的眼皮就划了过去，若不是上面的尖刺被清理了干净，说不定甄茵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匆匆赶来的仲泉裕黑着脸，甄茵为了哄他在太学好好上了一个月的课业。
    这两个美人在皇帝的暗许下当夜就没了生息。
    自此之后，心有余悸的皇帝就特意在御花园里开辟了一块地方，里面的花朵更娇嫩更稀缺，但是除了小皇后以外，没人可以踏足。
    “裕儿哥哥，最近你太忙了，都没时间陪茵茵了。”
    甄茵躺在摇椅上，在枝叶间的阴凉处抱怨不远处围坐在地上的人。
    仲泉裕手指蜷缩，他总觉得甄茵不懂情爱，对他的感情只是依赖的更多些，就连说出的话也过于坦荡。
    但是甄茵对他独一无二的态度总让他想入非非。
    “怎么会不陪你。”
    仲泉裕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侧脸上，他只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名正言顺的跟她在一起。
    这些年他把小姑娘保护的很好，甄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利用她，逢年过节就趁着皇帝给的便利出入宫中。
    明明甄茵很是厌倦那群人，还跟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那个甄言更是惹人厌烦。
    也不知道甄家怎么想的，早早就及笄的女儿不想着嫁人，日日往宫内跑，借着甄茵的名义，其实在暗地里巴结了许多人。
    包括但不限于现如今皇帝最心仪的六皇子，他们年龄相当，甄言的长相跟甄茵略微相似，六皇子少年慕艾竟然想把人娶进门。
    宫门口站岗的兵士不知道多少次看见甄言进宫，说是要寻小皇后，其实脚尖一转就往六皇子那边去了。
    六皇子的生母难产而亡，此时养在贵妃的名下，贵妃无儿无女就盼着六皇子出息，对于甄言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甄家转投六皇子的麾下，那些政敌全部都被六皇子扫清，这笔糊涂账还压着，若是呈禀给皇帝，六皇子怕是一朝得势一朝败。
    仲泉裕倒是不急，他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真的吗？”
    “不骗你。”
    仲泉裕目光深邃而柔和，他从来不会骗她。
    甄家与六皇子勾结在一起，仲泉裕就把甄言所做事情的是非一件件讲给她听。
    被家人背叛的滋味很不好受，小姑娘低沉了许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自此之后变得更加黏人。
    有时候半夜被噩梦惊醒，光着脚根本不顾宫女的劝阻来到他宫中，哭着闹着要陪着她睡觉。
    那他就会一夜守着她，看着她的睡颜也觉得安心。
    摇椅上的甄茵被摇的睡了过去，仲泉裕蹲在一旁心里软成一片，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他一抬眼就和现身的汀六对上了视线。
    汀六会把主子护的很好，也仅限于此。
    仲泉裕挑眉，像是警告也像是提醒。
    他把甄茵抱在臂弯，她只能是他的。
    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甄茵只是他一个人的茵茵。
    不是什么小皇后，而是他命定的妻。
    在她把他牢牢护在身后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捉到的蝴蝶被扣在小罐子里，盖子打开，争先恐后的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