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啊!那可是先皇的小皇后,虽然还未执掌凤印,可是在皇宫五年之久,谁人不知晓她贵为皇后啊?”
“更遑论陛下您还称之为母后长达五年,岂能、又岂能让她成为您的皇后啊?”
“陛下三思啊!”
“此举会被天下人所议论诟病,于皇位不利,也会成为日后的隐患,老臣知晓陛下忧国忧民,也相信陛下能够治理好国家,只是这迎娶先皇小皇后之事实在太过于荒谬了陛下!”
“陛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此时陛下才刚刚登上皇位,根基不稳,朝中官员不敢说什么,但是堵不住天下芸芸众口啊!”
几员大臣苦口婆心的劝诫,你一句我一句都在细说迎娶小皇后之事的不妥。
仲泉裕坐在上位闭目养神,他眼底乌青,一言不发,神色着实不太好看。
大臣们互相对视一眼,还是太子师深深叹了口气率先退了一步。
“若是陛下实在舍不下皇后娘娘,不妨先把皇后娘娘藏在后宫之中,等过了几年根基稳固,百姓也知晓陛下的爱民之心,再把皇后娘娘扶上位,您看如何?”
仲泉裕眉梢微动,缓缓睁开眼,他抵住太阳穴缓慢地揉动:“朕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不是为了让朕的皇后继续受委屈无望的等待,若是天下人想骂,就戳着朕的脊梁骨骂个够。”
“朕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诸位大臣扶朕上位自然知道朕的本性,只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诸位无事便先退下吧,已到了午时,家中定然留了饭。”
仲泉裕拂袖站起身,扫视一圈,从侧边离开,朝着甄茵的寝殿而去。
太子师直起行礼的脊背,摇头叹气,此时只剩下苦笑。
大臣们都在等他拿个主意,他却知道这件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早些年在太学之时他就察觉到二人之间不太一般。
只是那时候的小皇后年岁小,只当她是在依赖三皇子,现在看来早就有了苗头。
“陛下做的决定怕是难以更改,他的为人同僚都清楚,他会证明给天下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就相信他吧。”
这段日子仲泉裕的急切他看在眼里,应该就是为了在甄茵真正成为皇后之前解决掉事情。
若最初想要得到皇位是为了报仇,那么现在仲泉裕的心里怕是只剩下那么一位小皇后了。
仲泉裕想给甄茵一个海清河晏的盛世。
凤鸾殿中。
几个资深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嬷嬷围在甄茵面前。
他们手中的托盘上放着白绫毒酒,目的不言而喻。
先皇薨毙,后宫妃子理应陪葬。
“皇后娘娘,请吧。”
先皇生前最疼爱的皇后,太监特意把她放在最后一个,其余的宫妃已经随先皇而去了,只要皇后娘娘也随之而去,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会跟上。
他们不是不知道如今的皇帝要承立小皇后为真正的皇后娘娘,这怎么可以?
明明是先皇的后宫之人,别说前朝的大臣闹,就连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看不过眼。
违反道德人伦会被世人诟病。
他们是偷偷来的,本来便没想活命,临死前也算是为先皇做最后一件事了。
趁着皇帝被人牵制,他们匆匆赶来,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皇后,如若自愿殉葬皆大欢喜,如若不愿意,就算是按也要把人灌下毒酒。
汀六躲在暗处蠢蠢欲动,只要这些蠢奴才敢上前一步,他的匕首就会刺破他们的喉咙。
甄茵这么多年不仅关照着仲泉裕,就连忠心耿耿的汀六也让小玉玉照看着。
本身跟汀二身手不相上下的他,短短五年时间武功进展迅速,仲泉裕那边能那么顺利的就进入皇宫寝殿,跟汀六的身手脱不开关系。
那些个誓死保护皇帝的暗卫们联起手来都不是汀六的对手。
甄茵指尖微动,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眼前的小皇后连脑袋都不抬一下,把太监的话当成耳旁风,太监咬牙:“皇后娘娘,吉时已到是该上路了!不要让先皇在那边等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虎背熊腰的嬷嬷就得了他的眼色,挽起袖口伸出粗糙的双手,就要把甄茵按在桌子上。
“皇后娘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您是逃不过的,先皇还在等您,这便去吧!”
皇后娘娘年岁很轻,定然是会被他们吓到的,但是时间紧迫到了那边,跟先皇一起享受齐人之福岂不快哉?
她会理解下人的良苦用心的。
“你们自作主张,裕儿知道吗?你们是忘记了本宫的身份?本宫是皇后,如今也是太后。”
太监们的动作齐齐僵住。
按照常理来讲,若是先皇薨毙,没有明确的旨意指定皇帝必须殉葬之外,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在储君继位之后,理所应当坐上太后之位。
“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甄茵微微前倾,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太监嬷嬷脸上的神情:“让本宫猜一下,这般恨不得本宫去死的人,除了本宫那个好嫡姐以外好像也没旁人了。”
“说吧,收了多少好处?说什么对先皇忠心耿耿一心赴死,简直冠冕堂皇令人作呕!”
太监被揭穿,恼羞成怒地指着甄茵的鼻子尖叫:“把毒酒给她灌下去。”
甄茵目光一凛,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嫡姐,既然来了,还躲在外面看有什么意思?你不想亲眼看到本宫的死状?”
甄茵把凤鸾殿附近的暗桩全部撤掉就是为了引出甄言。
甄父在宫中惨死,甄家的天倒了,甄言好不容易找到的靠山六皇子压根不看她一眼,更是去了岭南剿匪,一去不回。
甄母被气的狠狠打了她一顿,认为她不争气,还打掉了甄言肚子里的骨肉,最后病倒在床榻上,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显然也活不久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甄茵!
明明她会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前途,谁知道忽然就变了。
甄言不觉得是自己有问题,反而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了甄茵身上。
甄家几乎家破人亡,她又怎么能不恨?
这群太监是六皇子安插在后宫之中的暗手,六皇子生前没少打点他们,没想到六皇子死了,这群人倒是被她握到了手中。
凤鸾殿的殿门打开,甄言阴笑着走进来。
“在宫中五年你倒是长进了不少,只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注定死在这里!”
她要亲眼看着甄茵从这个世间消失!
汀六握紧了匕首,本就敏锐的神经更加紧绷,不知为何,明明甄言只是个弱女子,在刚刚进殿的那一瞬间,汀六察觉到了非常不妙非常危险的气息。
他紧紧盯着甄言的动作,浑身的肌肉都绷成一条线,随时能冲出去保护小皇后。
可是明明自己的眼睛落在甄言身上,眼皮却逐渐下沉,视线模糊,竟然闭上眼睛进入了深眠。
凤鸾殿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气场,窗外的蝉鸣都听不到了,只能看见太监嬷嬷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跟甄言一模一样的表情。
疯狂,没有理智。
像是被控制的木偶人。
甄茵皱起眉毛,这是邪术,为天地所不容的肮脏东西。
她伸出食指在虚空中拨动,果真触碰到一些眼睛看不见的线。
气流逆转,空气开始变得厚重。
甄言看见她的动作只觉得可笑,她身上获得了神力,又岂是甄茵这种凡人能够知晓的?
“哈哈哈哈哈小贱种,今日你有死无生!”
这种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她感觉自己身体前所未有的充盈。
被控制的太监嬷嬷争先恐后地朝着甄茵扑过来,龇牙咧嘴恨不得吃甄茵的肉饮她的血。
小玉玉在识海中轻哼,这种不上台面的低级手段,仙子一根手指头就捻回去了。
可是让它大吃一惊的情况发生了,一个低矮的太监竟然破掉了仙子身上的护身法衣,长长的指甲在仙子的胳膊上划出血痕。
见了血,傀儡们更加疯狂,纷纷张嘴准备撕扯掉甄茵的血肉。
甄茵眸中精光一闪,完全没把这群喽啰当一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回到九天的时机,这五年里她这个身体内的灵力达到了峰值。
甄言脸上带着嗜血的快感,下一刻笑容便僵住了。
她控制的傀儡就像是破抹布一样被弹飞了出去,再也没办法接近甄茵一步,更别提伤害她了,若不是胳膊上还留着血痕,甄言甚至以为刚刚发生的都是幻觉。
白光无差别的在空中闪动,毫不留情地斩断那些看不见的傀儡线。
甄茵缓缓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踱步。
事情已经超出了掌控,甄言总算知道了害怕,她不停的后退。
“不!别杀我!我知道错了!我可是你的嫡姐!”
甄言痛哭流涕,若不是甄茵还在逼近,她甚至想下跪求饶。
甄茵叹了口气,目光沉静,伸出玉藕般的手臂点在甄言身上。
“自作孽不可活,供养邪术罪该万死!”
她的话更像是这片天地的旨意。
黑灰色散发着邪气的能量从甄言身体内涌出,剧烈的疼痛似乎要撕裂甄言的肉体。
邪术不该存在于世间,是超出三界之外的东西。
灵力死死包裹着甄言的身体,黑灰色能量才刚出现就消融在虚空之中。
直到净化掉最后一抹黑色,甄言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去,此时趴在地上喘口气都很艰难。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重重喘息,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甄茵怜悯地垂眸。
凡人的身躯又怎么可能承受的住邪术,甄言心思不正被这种肮脏的东西侵入,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
被利用的傀儡倒在地上皆没了生息,甄茵叹了口气,挥手引地府的鬼差上来抓魂。
几个太监嬷嬷的魂魄被禁锢在这个地界,已经将要成为地缚灵了,日后也是个麻烦,干脆让地府打包带走。
鬼差恭敬地行礼,将魂魄掠走后消失在天地间。
地面上那些尸体也自然分解消散了。
甄言被震惊的意识说不出话,她抚摸着袖子里藏着的从发髻上取下的银簪,她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杀掉甄茵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临死之前也要拉上甄茵做垫背。
甄茵没再看她,反而去查看了一下角落里的汀六。
见人呼吸平稳,只觉得他实在命大。
毕竟那傀儡术无差别吸取周围人的灵魂为己用,霸道又不讲理,汀六也算是逃过一劫。
“哎呀!危险!娘娘快闪开!”
几声惊叫随着长剑破空的声音,甄言举着银簪轰的一声倒地不起,她的背上插着见血的长剑,双目凸出死不瞑目。
邪术消散,这片天地的结界自然也消失了,护在甄茵左右的太监宫女纷纷苏醒,一醒来就看见一个丑巴巴的老太婆举着银簪试图刺杀小皇后。
大惊之下所幸皇上及时赶到,将刺客斩杀。
甄茵还来不及回头,就被男人从后背抱了个满怀,温热的大掌遮住她的眼睛:“别看。”
他的皇后不需要看见这种血腥的东西。
随手杀掉的人是谁他并不关心,他只是担忧甄茵的安危。
太监眼疾手快的把尸体拖了出去,还未沉井,那尸体在日光下一晒就自己消失了,把太监吓得当即就要回宫汇报。
一转身就碰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人,他脸上戴着奇怪的七彩花纹面具,身上还熏着檀香。
太监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束手而立:“术士大人。”
术士正是先皇痴迷的那位术士大人,算天命手拿把掐,后宫中知道术士名讳的大多比较恭敬。
“为恶者自然见不得太阳。”
术士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太监挠了挠脑袋,觉得这话有道理。
刺杀小皇后的能是什么好人?
小太监看着术士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直到先皇落葬,在陪葬的一长串名单里,小太监看见了熟悉的术士大人,当即脚软,连续做了好几日噩梦,再次梦醒他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
只是正巧错过了小皇后的及笄礼,以及正式的封后大典,但是赏钱没少。
小太监捂着新到手的赏钱睡的很香。
帮着消除有关邪术记忆的小玉玉忙的脚不沾地。
甄茵一身红色嫁衣端坐在床榻边上,仲泉裕绕过屏风便看见了如此乖巧的皇后,心脏漏跳了两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