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雨就这么教了烈火营一夜的脏话。
    转天他都没睡饱，就被萨里蛮抱了起来。
    萨里蛮：“昨日你说这个时辰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叫你起来的，你可以接着睡，我帮你更衣。”
    陆淮雨还在念：“下地狱的……”
    萨里蛮赶紧捂住他的嘴，“也就是在你们营地里，这要是在别的部落，你要被叔叔伯伯们敲脑袋的。”
    陆淮雨迷迷糊糊东倒西歪，萨里蛮就帮他漱口洗脸梳头。
    他感觉平日自己收拾起来也没有那么慢，抬起沉重的眼皮往下瞧了瞧，立刻来了精神。
    “阿蛮！这是你给我买的？”
    “嗯，看你喜欢，挑了个很适合你的颜色。先别动，头发马上就好。”
    陆淮雨看见自己胸前多了条宝石珠串。
    “这是我给你捡的那些？”因为几乎没有打磨加工过，陆淮雨认出来了最好看的那几颗。
    “嗯，天然的宝石有踏玉山的祝福，你没有耳洞，就不给你穿耳饰了。”萨里蛮还在帮他编发。
    陆淮雨：“本来想让你拿去送姑娘的，都还给我了。”
    “不是还，就是送…好了。”
    陆淮雨快步跑到铜镜前，墨色缎面内衬素雅沉静，藏青色底子的外袍，领襟和袖口都有金丝云纹镶边。
    没有短丛的绒毛，看上去稳重一些。项链由红黄绿色石头组合，又增添了活泼明艳。
    “还有很多配饰没时间做了，不然更好看。”萨里蛮也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
    陆淮雨的身形穿上这套衣服就不显单薄了，暗色还带出不少威势来。
    “走走走，我们看热闹去。”他兴致勃勃拉着萨里蛮出帐。
    外边路过的人都不禁驻足，连许洛阳看见都受了不小的惊吓。
    “我说小侯爷，你怎么打扮得跟个姑娘似的，头发五颜六色，看上去又小了几岁。”他伸手去摸。
    陆淮雨偏头躲开，神色严肃道：“许洛阳，不许胡闹。”
    “嗬？你别说，真挺有侯爷的气派。”
    陆淮雨憋不住了，咧嘴笑起来：“好看吧？这可是萨额…我的人给挑的，发穗也是他编的，就这石头是我捡的～”
    “石头？”许洛阳捻起一颗笑道，“我说你不识货吧，这是玛瑙，蜜蜡，绿松石！还石头…”
    “玛瑙绿松石我知道，这蜜蜡值钱吗？”
    “越大越值钱！”
    两人头顶着头研究这些石头值多少钱，萨里蛮却有些堵得慌。
    他依旧是昨天那套，站在陆淮雨身后也没人会去关注。
    “小侯爷，该办事去了。”
    陆淮雨抬头，“噢对！我想起来了！洛阳哥我们先走了，一会叫军医去修路那，多带点跌打损伤的药膏。”
    许洛阳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喊道：“你昨晚教弟兄们骂人是准备一会儿用的吗？”
    “没错！”
    声音渐远，许洛阳笑着点头，“得我几分真传。”
    萨里蛮被他牵着往前跑，晃神间看见陆淮雨的背影，还真有些像小姑娘。
    “一会我俩就躲得远远的看就行了，阿蛮，这样打扮会有姑娘投怀送抱吗？”
    “嗯，男人看了也想抱。”
    “哈哈哈～”陆淮雨满意了。
    路面整修得很快，陆淮雨提前派人去各部抓壮丁，来的每个人都管饭，还送一家人的粮。
    大伙都很有干劲，还有一些妇人带着孩子自发地过来送东西。
    “阿哥阿姐，这是阿姆煮的牛奶，请你们喝。”一小女孩磕磕绊绊地说着南英话，把牛奶递给陆淮雨。
    陆淮雨笑着接过，刚想摸摸她的头，又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谢谢阿妹，可我是阿哥，不是阿姐。”
    小女孩眨眨眼盯着他看，像是找到宝物一般的惊喜，跑去找阿娘分享。
    陆淮雨笑道：“从小就有人说我像姑娘，你知道谁更像姑娘吗？凛风。悯王觉得我们俩很像。”
    萨里蛮想到那年轻将军，摇了摇头，“你们不像。”
    “我倒还挺希望我俩像的。”
    萨里蛮顿住，“你也想被晟怀悯喜欢？”
    陆淮雨转过头，“你也看出来了？他俩的关系。”
    这小子说话大喘气，萨里蛮握碗的手一抖，“嗯。”
    “凛风那股劲，所有习武之人看了都想沾几分。”
    “我不想。”
    “为何？”
    “戾气太重。”萨里蛮喝完，把碗还了回去。
    陆淮雨看着他行礼致谢，“这人不知道自己说莲域语很招人么？”
    喉咙一痒，也把奶喝完了。
    直至晌午，人终于来了。
    坷鹰部的人上来就把大家吃饭的家伙掀翻，以为只有南英的士兵在，开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四周逐渐有各部的人起来帮忙说话，三言两语后相互争执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陆淮雨急道。
    萨里蛮说：“坷鹰骂别族是走狗，别族骂坷鹰是老鼠。”
    不久，人群中就开始推搡了。
    “又怎么了又怎么了？”陆淮雨抓着稞团贴向萨里蛮。
    萨里蛮咽完嘴里的东西，才开口：“坷鹰部说他们是叛徒，他们说现在让他们吃饱穿暖的是南英…你们有医队去给他们看病？”
    陆淮雨点头：“嗯，泽漆他们医馆经常这样，来了就派人出去巡诊，救了不少人。”
    萨里蛮吃饱了，从内到外都很舒坦，“他们还说勤王承诺帮他们翻新屋舍新划领地，送冬粮春种。陆淮雨，你昨日说的条件，都不是骗提格的？”
    陆淮雨点头：“陛下不知道发什么财了，批下来的物资足以让莲域少拼十年。”
    这样的补给，是萨屠那父子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冲突升级了，两边开始动手。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堆坷鹰部的人，打砸抢骂，四处惊叫呐喊，刚刚来送牛奶的小女孩也紧紧藏在母亲怀中。
    “不好。”陆淮雨动作比声音快，他迅速跃到母女俩跟前，替他们挡下一棍。
    瞬时回头，在行凶之人再次抬起长棍的刹那，一剑封喉。
    陆淮雨一只手捂住小女孩的眼睛，蹲下身去笑着哄道，“去旁边点，阿哥保护你。”
    她母亲也临危不惧，躬身道谢后抱着女孩跑远了。
    萨里蛮被这一幕深深触动，那个身影在这一刻，永远地楔进了他的心里。
    他突然对坷鹰部的人恨之入骨，伸手拽住了一个，提起拳头正要教训一下，那人居然说了南英的语言，“诶诶诶，别别别，自己人自己人。”
    这股怒气没能发泄，他纳闷地望向陆淮雨。
    此刻他正抱着手臂，笑看这场闹剧。
    “大兄弟，松开我，我还得去揍那帮狗娘养的。”
    萨里蛮闻言松开手，还道了声“抱歉”。
    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有人做坷鹰部的扮相混在其中，他们装模作样打砸一些不贵重的东西，还趁人不备狠狠偷袭坷鹰部。
    “真是服了…”萨里蛮摇了摇头，也开始观战。
    坷鹰部的人稀里糊涂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听见族人大骂“下地狱的畜牲！”也跟着叫骂，换来的是更猛烈的进攻。
    他们只好抱头鼠窜，这边的人经历这一战，凝聚力明显强了很多。
    大家一边笑骂，一边收拾东西，直到夜灯长明，众人才分散回家。
    “他们怕是再也不敢来了。”萨里蛮真想把陆淮雨抱住，可他还是忍住了。
    陆淮雨却突然伸手搂上他的脖子，“哎呀…疼……阿蛮抱我……”
    萨里蛮这才想起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棍子，趁着夜色抄起他的腿弯，跑回了营地。
    “哎呀疼疼疼…慢点慢点…阿蛮…”
    “接棍子的时候没想起来疼？”萨里蛮略带粗暴地给他涂药。
    “要不是怕吓着她们娘俩，我又何必受这一棍。”
    手变轻了。
    陆淮雨嘴角上扬，真好哄。
    萨里蛮：“我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陆淮雨：“那还能怎么办，你学学泽漆是怎么对伤者的，就照那样对我就好。”
    “蚩参也是伤者。”
    “那还是别学了…”
    萨里蛮的手掌暖呼呼的，揉得陆淮雨都有些犯困，“明日我们就要回去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萨里蛮的动作没有停顿，“不会。”
    “你不想家啦？”
    萨里蛮道：“想，但我知道没有我它也会很好。勤王很可靠，皇帝也很有诚意。等这里变得更好的时候，或许我就可以回来了。”
    陆淮雨心里一拧，沉了口气，“等到那时，我会亲自送你回来的。”
    聊到这个，两人都会有些不开心。
    气氛沉闷了一会后，萨里蛮先开了口：“阿雨，陆夫人让我替她寻一些养容的方子，有些东西你不知道怎么用，到时我能去府里一趟吗？”
    陆淮雨的眼睛里瞬间又有了光，“当然可以了，就是怕到时候阿娘拉着你一直说话，你可得做好准备，府里三年没有新人了。”
    “呵呵，好，我有用词不当的地方，你记得提醒我。”
    “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