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骁的话,老派的根本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而且这话生活感太强了。
两个人结婚三年,从未聊过这些贴近生活,贴近婚姻的话题。
颜落不自觉地感觉到了压力,恐惧。
霍廷骁今天太奇怪了。
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颜落心中充满了疑问,可她却不敢问出口。
甚至不敢探究太多。
因为,她怕自己没等分辨出霍廷骁的真心。
反而被对方窥探到自己的秘密。
尤其是霍廷骁提到了孩子这个话题。
颜落的身体像是被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一般。
紧张、害怕,复杂的情绪贯穿她的全部神经。
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尽管霍廷骁的话说得直白。
听起来更像是对两人婚姻的惋惜、遗憾。
可颜落丝毫不敢因为他难得的温柔,放松警惕。
孩子,一个承担两个人共同血液的多么宝贵的存在。
怎么可以被赋予维系父母婚姻这样不受尊重的生命意义。
这样的婚姻不是颜落想要的。
她更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受到这样的对待。
颜落忽然想起虞瑶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她以为那句“有个孩子就好了“的安慰话语,不过是哄她的。
没想到,竟然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虞瑶这样,能忍到孩子出生。
最重要的,颜落也不相信,有了孩子就会改变霍廷骁的决定。
颜落看向霍廷骁,眼神没有任何期待,只是在问一个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那我们有了孩子,你会放弃杭珂吗?”
霍廷骁回头看她,久久没能开口。
颜落曾经答应过霍廷骁。
允许他一心两用。
可那时候她认为杭珂永远都不会出现。
更不可能活着回来。
她虽然允许霍廷骁心中给杭珂留一个位置。
可颜落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通过时间,通过两人感情的加深,渐渐地用自己的爱将霍廷骁的心里全都占满。
可如今杭珂回来了。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做不到自欺欺人。
而霍廷骁也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他刚刚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霍廷骁是否回答根本不重要。
颜落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算了。”
颜落起身,没有遗憾,只有解脱。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霍廷骁抬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手指擦着颜落的手臂而过,手中衣袖的布料,像是流沙一般,静静溜走。
霍廷骁没有去追颜落。
他苦笑了一瞬。
就这样吧。
别再纠缠了。
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分手的体面。
霍廷骁又拿出一根烟,没有了颜落的阻拦,他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将烟盒内的烟全都抽完,才算作罢。
天边已经逐渐有了一些光亮。
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了。
他和颜落的婚姻,今天就是终点。
霍廷骁长叹一声,站起身的时候,才发觉腿已经麻了。
站在原地,等了许久,那酸麻的痛感才消褪。
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人。
许雾手里拿了一杯机打咖啡,正站在医院大门口外透气。
刚刚在急诊会诊了一个心脏病发的病患,忙了许久,有些困了,所以买了一杯咖啡想提提神。
没想到会碰到霍廷骁。
“表哥?你今天没回去?”
虞瑶在这里住院,霍廷骁最近虽然每天都会过来。
霍廷骁脸色不佳,点点头,“嗯,今天太晚了,一会儿回病房对付一下。”
许雾点点头,“二姨的病我听说了。”
“你也别太担心,我这几天也在托国外的同学在找合适的手术方案。”
“那边的肿瘤研究中心看过病例以后,很有兴趣。”
“谢谢了。”
许雾被霍廷骁这话弄得一愣。
“这么生分,你不是还在吃我的醋吧!”
许雾叹了口气,看到霍廷骁的脸色逐渐阴暗更加有些无语。
他连忙解释,但语气更像是埋怨。
“我和颜落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真的只喜欢你一个人。”
“从上学那时候开始,从没变过。”
许雾的话很诚恳。
这话换在以前,他绝不会说。
因为他毕竟是男人。
男人的嫉妒心,占有欲,尊严。
哪一点,都不允许他对霍廷骁这个昔日的情敌低头。
虽然他从来都没被颜落允许,进入过三人的“战壕”。
可他终究是喜欢过颜落,对她付出过最真挚的感情。
如果不是霍廷骁,他有信心一定能求得颜落的爱。
可他现在已经放弃了。
又或者说,是他释怀了。
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束光。
许雾现在对颜落除了学妹的感情再无其他。
可似乎霍廷骁并不这么认为。
许雾才会替颜落告白她的真心,不想霍廷骁再误会颜落对他的感情。
本以为霍廷骁听了这话会开心。
增进二人的感情。
可许雾不知道,对霍廷骁来说全都是刀子。
而且是杀人于无形的那种。
霍廷骁越是明白颜落爱自己,越是难过。
他给不了颜落幸福。
只能放手。
成全她。
霍廷骁无声地点点头,算是有了一些回应。
可脸色却比刚刚还要难看。
许雾闻到霍廷骁一身的烟味,联想到医院的场景明白过来。
他主要是在担心虞瑶的病情。
他笑着安慰霍廷骁。
想让他宽心。
“说起来我还要恭喜你和颜落呢,前几天听我一个私立医院的朋友说,颜落怀孕了。”
“以后,这烟还是要少抽一点。”
“吸二手烟,对孕妇和胎儿的影响更大。”
“你都要做爸爸的人,更得谨慎。”
“等你们的宝宝生下来,我小姨心情好,她的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轰!
耳朵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
震耳欲聋。
一分钟,或许更长。
时间仿佛凝固了,霍廷骁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五感尽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为什么许雾会十分焦急地看着他,一直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什么。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甚至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
终于,当那全部的凤鸣消散,喉咙间发出的一声询问,沙哑而破碎。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