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祠堂里,如兰蜷缩在一处,双眼无神的望着窗棱里透过来的光,那些飘散在空中的灰尘,陪着自己一日又一日。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在祠堂的第几日了,一开始她还期盼着父亲能将自己放出去,如今她都已经有些麻木。
或许,她要在祠堂里待一辈子。
在她的身边,她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齐衡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
齐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亲眼看着顾廷烨和长柏是如何到三清观将如兰带回家,看着盛大人将一条白绫送到如兰面前。
他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将如兰护在身后,可是那些人好像都看不到自己,他们的手穿过自己的身体,将如兰送进祠堂。
就这样,他在祠堂陪着如兰一天又一天。
抬手轻轻拂过如兰的脸庞,看着身旁心如死灰毫无生气的如兰,齐衡只觉得心如刀割,他轻声呢喃着,“快了,顾廷烨和明兰已经成婚,马上就能出去了。”
“我们会成亲,有自己的家,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别怕,马上就过去了,我陪着你。”
如兰被接回了陶然馆,齐衡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她,看曾经那个活泼明朗的姑娘如今却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前临摹字帖,看她像枝枯败的兰花一样坐在廊前的台阶上呆呆的看着天空。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齐衡的心里越来越慌,早已过了自己和如兰定亲的日子,可是却一直没有传来父亲母亲前来盛家求亲的消息。
他的身体好像受到了某种限制,只能在盛家游荡。
在寿安堂,他看着顾廷烨和明兰,华兰前来给文言敬说情,如兰冷眼旁观看着这场闹剧,看她一字一句的说着“若是父亲执意要我嫁,那是便让这一句尸体同文言敬成亲吧。”
所有人都觉得她心里还有文言敬,只是还在生气,说的都是气话。只有齐衡知道,她骨子里有多么果决。
如今的她本就已是摇摇欲坠,若是当真同文言敬定亲,成婚那日她是真的会拿自己的命来反抗的。
可齐衡却什么也做不了。
王大娘子知晓了一切,气急攻心,醒来以后义正辞严的拒绝着这门亲事,同盛竑发生了自成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可还是于事无补。
盛竑听了顾廷烨的蛊惑,他本就看重文言敬的才华和前程,如今又有做侯爷的女婿作保,自是不愿放弃这个潜力股。
婚事就这样准备着。
他看着如兰脸上的粉一天比一天重,即便如此也压不住她的憔悴。看她每日里强撑着去葳蕤轩给王大娘子请安,嘴上不停的安慰着大娘子,让她听大夫的话,不可再动气。
直至成婚的前一天,如兰再次来到葳蕤轩,齐衡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他看着如兰像孩童一般靠在王大娘子怀里,眼角通红,强忍着泪意,像是交代遗言般叮嘱着王大娘子。
“母亲,以后我不在了,您不要再听姨母的话,同嫂嫂作对了。以后这个家还是要交给二哥哥和嫂嫂的,您这样同嫂嫂作对,不就是把二哥哥和嫂嫂往老太太那边推吗。”
“我知道,您喜欢做生意,以后就将管家的事都交给嫂嫂,不要在同老太太他们掺和,您就一门心思的打理自己的嫁妆,等小侄子侄女出生,就是您享天伦之乐的时候。”
“这么多年,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也清楚,不要,不要把他看的太重了。”
“还有,哥哥姐姐他们都能顾好自己的小家,您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就让刘妈妈去办。”
“万事,都没有您自己的身子重要。”
“如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如兰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见母亲不安疑惑的看向自己,如兰擦了擦眼角的泪,扯出一抹笑意来,“母亲,我,我就是明日要成亲了,有些紧张,也放心不下你,才,才多说了几句。”
王大娘子哽咽着将如兰抱进怀里,“傻孩子,是娘护不住你。他,他要是敢欺负你,一定要回来同母亲说,不许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娘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许你成亲后受他们一家的磋磨。”
“好,如兰知道,”如兰柔声安慰着王大娘子,“母亲好好休息,如儿先回去了。”
只见如兰起身,对着王大娘子跪地行礼,隐隐带着哭腔,“母亲,明日穿着喜服,不好行礼,如兰叩拜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齐衡看着如兰回到陶然馆,事不关己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丫鬟和婆子,好像明日要成亲的另有其人。
他坐到如兰身边,一遍又一遍的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在,别怕,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摆脱这些肮脏和不堪。
可他抱住的只有一片虚空,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入夜之后,盛家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刺眼的红色,陶然馆里更是,一条条红绸好像是压死如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双眼通红的看着如兰遣走所有的下人,看她拿出放在书架里的匕首,一身素衣的躺在床上,就这样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一滴一滴的流下,素衣终还是染了红。
“不要,不要,如兰,”齐衡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的双手透过那把匕首,却什么也没有握住。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元若,元若,我在呢,”身后是熟悉的触感,一双小手轻拍着自己的后背。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满脸关切望着自己的如兰。
烛光下如兰的面庞有些虚幻,他不可置信的伸手抚了上去,是温暖的,能触碰的。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是真实的,你还在,你能看到我。”双手紧紧的将如兰抱在怀里,“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盛如兰,我告诉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兰知他应是做了噩梦,像拍昭姐儿睡觉一般哄着他,“我在,我在,没事啊,不怕。”
见他有些缓和下来,如兰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柔声笑道,“有昭姐儿在,有这个小的在,有你,有父亲母亲,我还能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