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与一个陌生男人如此亲密接触,周言诗一下子羞红了脸,一心想要赶紧站稳,倒没听清面前人嘴里呢喃了句什么。
“多谢这位郎君出手相助!”周言诗站稳后连忙向面前这位男子行了个礼,心中也直纳罕,面前这人身量高挑,一袭月白跳灰青色的圆领袍穿在身上更显得精神抖擞,只是此人肤色不似京中男子般白皙,偏小麦色,不该是谦哥儿的同窗,难道?
“姐姐,”察觉到这边动静的周言诗连忙替他们引荐,“这位便是我和你说过的恩人袁公子了。”
原来他就是那位戍守边关的将士,难怪看着不似京城人。
“昨日小妹多谢袁公子搭救,”周言诗施施然行了一礼,“眼看也到晌午了,不如今日就由我做东,请大家伙儿去醉仙楼吃一顿,一是感谢袁公子,二来也算是为他们饯行了。”
按照袁若钦以往的性子肯定是要推辞一番的,哪有让姑娘家请客吃饭的,但他却破天荒的没有拒绝,跟着一众人到了醉仙楼。
此刻将将是饭点,店中人也不算多,周言诗原想随便定间雅间就是了,福圆上去一通交涉后,掌柜的竟直接从柜台后迎了出来,躬着腰满脸堆笑,“几位贵客,二楼最好的兰厅一直备着呐!几位楼上有请,当心脚下!”
“你刚刚报了侯府的名号?”周言诗故意落在最后,与福圆耳语。
“娘子,我是担心咱们银两没带够,遂拿出世子爷的印信,预备先记着账的,没成想.....”福圆委屈巴巴地一通解释,谁曾想这掌柜的这么机灵,一眼看出世子的印信不说,还立马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一间,难怪能当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的掌柜。
最好的雅间果然不同凡响,屋内几个冰盆直冒着冷气,丝丝凉意令人恍若步入了一个山涧竹林中。进门就是一处室内曲水流觞台,流水上一叠叠精致的甜点水果随波逐流,雅趣横生、可爱至极。
绕过这个台子,屏风隔住的才是一行人吃饭的餐桌,一整套红酸枝的桌椅色泽柔和、纹理清晰,瞧着就沉稳大气。可供十来个人坐的桌子旁竟立着五六位侍女,随时可供差遣,还有位抱了把琵琶的乐师在一旁候着。
就在几人坐定后,元宝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跑到周言诗跟前一通汇报,“如夫人,沈老板那边我已经去过了,只是实在没能将他们几位请来。不过碰巧遇见世子爷了,他马上就来和您一起用。”
周言诗闻言眉心微蹙,但很快就掩盖住,笑着和大家说:“等会儿世子爷也来,难得有机会一起吃饭,恰好可好好聊上一聊。”其实她很想说,叫他别来了,这一桌子除了她哪个跟他熟了?来了大家都吃不好饭!
桌上的众人也是神色各异,这位“大姐夫”,向来是知其人不知其面的,说起来是尊贵的世子,可转念又想到诗姐儿也只能委屈做他的妾室,心里头就感觉闷闷的,面上刚上来的几道凉菜看着也没那么可口了。
冷菜全都上齐后,魏璟才姗姗来迟。今日他刚巧在隔壁街的船坊中待客,听闻她在这里请客,还都是家里的兄弟姊妹们,一时来了兴致,也过来凑个热闹。
魏璟在首位坐下后,众人才开始动筷。
“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聚在一起,”魏璟举起酒盏巡视了一眼四周后,疑惑地问,“这位兄台是?”
看了一圈,桌上的人他都识得,唯这位不认得,但仔细看去,又依稀显得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
“这位是袁兄。”刘知齐略微讲了他救人的事,对于他戍守边疆的事却只字未提。
“哦?想不到这位仁兄年纪轻轻,竟有侠客风采!”说着特地起身将酒盏对着袁若钦,“今日这第一杯必须要敬这位袁兄。”
魏璟说罢将杯中一饮而尽,复又琢磨了他的姓氏,问道:“袁姓?不知袁兄与礼部刘侍郎家是什么关系呢?”
袁若钦将口中的酒水尽数咽下,京中的酒与边关的酒水不同,入口虽绵柔,但后劲十足,稍不注意便将人化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认识。”他浅笑了下,脸颊右侧漾起个浅浅的酒靥,抬起眸子显得真诚又无辜,“我家只是户普通农户,万万不敢攀附京中大官的。”
一顿饭在这样的觥筹交错声中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就连没几天院试的周言谦也被一顿关照,魏璟特意嘱咐了他,学业上遇到问题只管去找他,他若也不清楚的,就替他去请教那帮老学究。
周言词立马就推弟弟起身谢过,“你小子还是有些运道的,有位定化侯世子做姐夫来帮衬你,日后若中不了状元,那可就丢了你大姐的脸啦!”
在众人的一阵欢声笑语中,袁若钦悄悄侧头低声问手侧的刘知齐,“这位世子是定化侯府上的那位世子?”
“对呀!还能是哪个世子?怎么了吗?”刘知齐回答后听不见袁若钦说话,转头看去,只见他以手扶额,双目微阖,好似不胜酒力般,便摇摇头不再扰他了。
曲终人散,周言诗告别了家人后直接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临行前细细问了妹妹具体出行的日子,预备那日一早就来为他们送行。
魏璟回去时也懒得骑马了,直接钻进了周言诗的马车里,今日酒实际喝得不算多,但他还是佯装头晕,头枕在周言诗的腿上,拉过她的柔荑把玩着。
“若芷,你跟前那个...那个丫头该换了。”他实在记不起那个丫头的名字,“就是那个毫无规矩、举止粗俗的丫头,叫什么我不知。”
周言诗心中一动,嘴上却还疑惑地问道:“那个丫头做什么了?您直接处置了不就好了。”
“内宅的事还得是你们女人家来拿捏着,不然以后这满院的丫头婆子的,谁还听你话?”
周言诗面上应诺下来,心中却在冷嘲:那又怎样?日后不还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定化侯府的一间小佛堂里,一位嬷嬷低声向虔首跪坐在蒲团上的中年妇人禀报着什么。妇人眉毛都没蹙一下,继续捻着佛珠,似是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你瞧,人心呐,向来是欲做的,这才几天,就开始收拾后院来了。”随后起身将佛珠丢到匣子内的软布上,拿浸了花露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吩咐了一声:“嘱咐厨房那头,药不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