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生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车上。
张明旭递给他一支烟。
如果不是张明旭打电话把周心雅叫过来的,他还以为陈余生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呢。
毕竟三更半夜的,这荒山野岭究竟没有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陈余生颤着手接了过去,“吧嗒”一声点燃,猛吸一口,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不会吸烟。
“都过去了。”张明旭有些唏嘘。
青梅竹马的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有缘无分了。
“过不去。”陈余生红着眼睛。
周心雅是他一生无法弥补的痛,哪有那么容易过去。
“过不去又能怎么样?我知道你不服气,但周心雅早就结婚了,她现在是四个孩子的妈,你不服气又能怎么样?你能改变什么?你能让时间倒流回到十年前?”
张明旭缓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余生,周心雅带着他家老四过来,你难道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吗?”
“她嫁人供你上学,但你也花了几十万把她家老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叫种善因得善果,现在因果两清,以后谁都不欠谁的了,你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往她家里寄钱了。”
“再说了,当年就周心雅家那条件,她不可能上高中的,早晚都要嫁人,你也不用过于内疚……”
陈余生当然明白周心雅带着孩子过来见他的用意。
她是在告诉他,你救过我们家老四的命,我带他来感谢你,你不欠我什么,别再做傻事了。
但陈余生真的放不下,就像沈珞依、李楚涵明明知道他是渣男,明明知道她们只是他的女朋友碎片之一,却放不下他一样。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心结,这个结需要用一辈子去化解去治愈。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这是宿命。
陈余生头靠在车玻璃上,凄迷的目光里倒映着一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模糊影子:
“心雅姐大我三岁,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她也喜欢我,说长大了要给我当媳妇。”
“我爸妈常年在外面打工,我大伯又不是人,心雅姐又当姐又当妈的照顾我……”
“你知道吗老张,当我知道资助我上完初中高中的‘大善人’是心雅姐老公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宁愿相信是心雅姐背叛了曾经的诺言,都不愿意相信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这些年我交了很多女朋友,每一个都像心雅姐一样漂亮,每一个都有心雅姐的影子,但我知道她们不是她,她们也代替不了她……”
陈余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张明旭听完,叹了一口气:
“你一直躲着周心雅,她找不到你。她知道咱俩关系好,找过我很多次,她不希望你一直活在痛苦自责中,她说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你昨天到义阳的时候,我就给她说了。”
说着,拍了拍陈余生的肩膀:
“余生,都过去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对不对?你执念太重,最终只会害了你自己,害了爱你的人,也会害了周心雅。”
道理陈余生都懂,但他放不下,意难平。
“老张,替我盯紧陈建海,要是他们家遇到什么困难,能拉一把就拉他们一把。”
陈余生又恢复到了惫懒状态,吊儿郎当的缩在副驾上。
张明旭无奈的摇摇头:“余生,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性格腼腆、天真无邪,待人真诚、努力上进。”
“我也怀念呐,以前只要跟心雅姐在一起,哪怕是在大夏天汗流浃背的背着竹筐去山上割草,我都觉得幸福。
现在我到处拈花惹草,集了一大堆心雅姐卡片,最终却没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周心雅。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当年陈建海没有吃绝户,我爸妈那120万的赔偿全部都在我手里,你说心雅姐会不会给我生四个孩子呢?”
张明旭看了一眼这个走火入魔的好兄弟,提醒他说:
“余生,报仇有很多种方法,这些年你往陈建海家扔了不少的钱,值得吗?”
“捧的越高,摔的越惨,只有得到过,才能真切体会到失去的痛苦。”陈余生淡淡道。
“那也不用拿钱打水漂吧?”
“老张,不瞒你说,哥们现在穷的只剩下钱了。”
“卧槽,既然你逼都装了,那今天的早饭你包了吧。”
“没钱啊,不是跟你说了嘛,来上坟的钱都是找女朋友借的。”
“这么快就打脸了吗?”
“主要是哥们状态不稳定,有钱的时候是真有钱,穷的时候也是真的穷。”
汽车进了义阳市区,两人在路边的一家卖胡辣汤、油馍头的摊位前坐了下来。
“回家你嫂子就要唠叨我。”
张明旭一边吃着油馍头一边说道,“没带你回家不说,连吃个饭都是在路边解决的。”
陈余生瞥了他一眼:“操,以后打死我都不去你家了。”
上次去张明旭家,见门口一个老头一边晒太阳,一边自己和自己下象棋。
陈余生觉得挺好玩的,于是陪老头下了几盘,又吹了半天的牛皮,结果到老张家才发现,老头竟然是他老丈人。
老头还有一个身份,义阳市副市长,副厅级干部。
张明旭结婚的时候,他老丈人在外地开会,没能赶回来,所以陈余生没见过他。
张明旭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老丈人说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要是混官场,早就进去蹬缝纫机了……”
两人吃着早餐聊着天,谈天说地无拘无束,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的青春岁月。
陈余生和张明旭是初中、高中同学,两人还做过两年同桌,六年上下铺室友,感情不是一般的铁。
“真不多待几天吗?”
送陈余生去汽车站的路上,这是张明旭问的第六遍。
每年都是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好兄弟了。
“我是闲云野鹤一只,你穿着官家衣,你哪有我逍遥自在啊。回去吧,别耽误工作!”陈余生摆摆手走了。
一个人,一只双肩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非常潇洒。
张明旭目送他进站,然后看了一眼陈余生硬塞给他的黑色塑料袋子,不禁咂舌:
“这狗日的,该不会是抢银行了吧?劳力士绿鬼、浪琴心月……啧啧啧,我现在都有点想扒了这身制服跟你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