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交谈还算顺遂通畅,青甯端坐在叶眉茵身旁,听着她在耳旁不住地说着夸赞之语。
“青甯啊,晚上就留下来吃饭吧,就当是初次见面,跟家里人熟悉熟悉。”
青甯闻声看向商莹玉,见她的表情与老太太如出一辙,皆是满怀期望地盼着自己留下。
于是,思量片刻后,青甯转而向老太太问:“商瑾瀓不住在这里吗?”
“不住,他有自己的宅院,就在沅溪湖,要是能征得他同意,你往后也会住在那里。”
沅溪湖,提及湖泊,青甯不禁忆起自己在神域中的小木屋。
那木屋也是立于清澈的湖水之畔,有各类小精灵和昆虫相伴。
每逢清晨,她总会被这些顽皮的小家伙唤醒。而如今,那里想必只剩凄凉了。
“我既然嫁给了他,理应住在那里,为何还需征得他的同意?”
青甯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无比严肃,就连商莹玉也不例外。
看来,无需再多问,这商瑾瀓便是他们的天,无论大事小情,皆要经他同意。
如此说来,自己要嫁给他,也是他应允的了?
“维安,你打电话给瑾瀓,叫他回来一起吃晚饭吧。”
“好,我这就打。”
说着,商维安便掏出了手机。
至此,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几秒过后,电话接通,商维安语气和善道:“瑾瀓,晚上回趟老宅吧,大家一起吃个饭。”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只见商维安忽然眉头紧皱:“绝不啰嗦,就只是好好地吃个饭,成吗?就当给二叔一个面子。”
话落,商维安将目光瞥向乖乖坐在沙发上的青甯,接着补充:“今日家里来了位重要的客人,想要见见你,你看能不能过来…”
口中的话尚未说完,商维安转而慌了神:“你先别挂,二叔……”
身为长辈,竟在小辈面前如此卑微,青甯实在看不下去,起身过去,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将手机夺了过来。
“是我要见你。”
她语气平淡,仿若平常的对话一般。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直至几秒之后,一阵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而是你即将要迎娶的妻子。”
虽是隔着手机,但如此与那人针锋相对,众人还是不禁为她担忧起来。
“这样啊,不是东西的东西要见我……”他语气极为戏谑,“那就瞧瞧?”
电话挂断,青甯将手机还给仍处于震惊之中的商维安。
此刻,所有人都为青甯捏了一把冷汗。
反观青甯本人,依旧面色不改,就如同刚刚凶完在外鬼混不回家的丈夫那般自然。
“孩子,往后跟他说话还是尽量别这样,他再是你的丈夫,也是掌管南北两商的执掌人,而且瑾瀓的脾气向来不好,你还是谨慎些为好。”
商家长辈为此都对青甯好言相劝了一番,虽说话语不太中听,但她听得出来,皆是发自肺腑的关心。
“好,我知道了。”
青甯敷衍地点头应下,总归不能辜负了大家的一番好意。
这个商瑾瀓,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若是在神域,碰到此等顽劣之人,她定然要加以调教,不打得他改过自新,老实做人,都对不起自己这一神女的名号。
如今,她恰好可以会一会这个毛还未褪尽的小霸王。
——
强烈的光线下,两辆迈巴赫在宽敞的马路上疾驰。
商捷透过后视镜瞧了眼后座的那人,原本冷峻的面庞,却因一通电话的到来,渐渐有了些趣味。
然而这趣味……却隐约夹杂着丝丝危险的气息。
他不敢多问,迅速收回视线,默默无声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半晌,海城第一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随着一阵脚步声渐近,紧闭的病房门被推开。
待商瑾瀓进入之后,跟随而来的人便自动分立两侧,各自守在门的两边。
关门声将睡梦中的人惊醒,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望着逐渐朝自己靠近的那张面孔,眼神由木然变得愤恨,心绪更是异常激动。
“商瑾瀓!你要么杀了老子!要么放老子出去!把你爹活生生困在这算什么本事!”
商瑾瀓置若罔闻,走向阳台,将窗帘拉开,“乌烟瘴气的,人总要活在阳光下才好。”
“乌烟瘴气?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大笑起来,额头上镌刻的皱纹愈发深重,才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仿佛早已年逾古稀,容颜如同风干的柑橘皮一般粗糙、萎缩。
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他已待了整整五年,五年的时光,早已被眼前这恶狼折磨得心态崩溃,疯癫痴狂。
“商瑾瀓,有你在的地方,也比这里强不到哪去吧?哈哈哈!”
长时间的空气不流通,致使男人大笑时,口中的异味极为浓烈。
商瑾瀓抬手驱散,顺便身子也往后撤了撤:“所以侄子心疼,不忍心让小叔活在乌烟瘴气里,才特意为小叔买下了这里。”
“你心疼?你这嗜血的恶魔也会心疼,真是天大的笑话,枉我大哥心善了一辈子,怎会生出你这么个畜生!”
被当面辱骂,商瑾瀓不仅不恼,反倒笑了,“生都生了,又能怎么样呢?要不……你亲自去跟他诉诉苦?”
听闻此言,商维弘双眸瞪得滚圆,继而从床上跌落,精神失常般地爬到了商瑾瀓脚边,紧紧抱住他的小腿:“你给我个痛快,商瑾瀓,你要还念及血缘亲情,就给我个痛快!别再他妈折磨老子!”
商瑾瀓并未甩开,任由商维弘趴在脚边缠着自己:“那可不行,难道小叔忘记自己之前说过些什么了?”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商瑾瀓,老子求你!”
说话间,商维弘将头重重地砸向早已裂缝的地板,嘴里依旧不停地重复着求死的话语。
“小叔是忘了吗,那就让侄子提醒提醒你。”
话落,商瑾瀓将人一脚踢开,转而退至墙边,按下了上面的开关。
“商瑾瀓,你活不过我!我可是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瑾年就算抢了你的地盘又怎样,他可是你大哥,你再是执掌人,又能拿他怎么样呢?活你又活不过他,说得好听点,叫执掌人,不好听也就是他妈商氏的一条狗,我们祖祖辈辈,就是需要你们这一脉的牺牲来享尽荣华富贵,那点权力只不过是给你们的甜头,拿了好处,死了不也心甘情愿?商瑾瀓,没爹没娘管着的滋味,不好受吧?我就是要宰了你老子,哈哈哈。”
阵阵震耳欲聋的话语声从房内四角传来,每一句都仿佛要了商维弘的命,令他崩溃地抱头嘶吼,满地打滚。
“关上!你给我关上!商瑾瀓,你不得好死!”
当初笑得有多张狂,如今痛得就有多撕心裂肺。
“怎么,如今连自己的声音都不愿听了?”
商瑾瀓不为所动,甚至又将音量调大了一些。
短短几句挑衅与嘲讽,在五年里被定时播放了上千遍,看着商维弘狼狈至极的模样,商瑾瀓的心情却是格外愉悦。
五年前的决定,当真没有错,起码当他心情不佳的时候,可以过来寻乐。
“小叔是长辈,小辈又怎么会轻易就要了你的命呢,小叔放心,不管怎样,侄子都会满足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愿望。”
“商瑾瀓!哈哈哈哈哈。”
商维弘将手从耳旁拿开,颤颤巍巍地指向眼前居高临下的侄子:“你明年就到头了,再猖狂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哈哈哈!”
“对,小叔说得对,确实蹦跶不了几天了,所以往后,我可能会来得更勤一些,免得哪天小叔因看不到我,再过度想念而加重了病情。”
顿了一下,商瑾瀓又补充道:“等下去之后,我会好好将小叔现在的狼狈模样,告诉给大哥的。”
“瑾年……我的儿子。”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一时竟让商维弘的思维变得混乱,彻底丧失了自主意识。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恶狠狠地扑向商瑾瀓:“是你!是你杀了瑾年!你这个魔鬼!你残害手足!不得好死!”
商瑾瀓嫌弃地避开,继而“嘭”的一声,商维弘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倒在地,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秋后的蚂蚱,死都死了,谁还在乎好坏呢?活着的时候痛快不就行了?”
这一摔,似乎让商维弘恢复了些许正常,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你说,瑾年是不是你害的,老子问了你这么多年,你从没说过一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商瑾瀓,你要是个男人,做了就认!”
商瑾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委屈道:“商瑾年是被二十四随镖按族规处决的,大家都信,怎么偏偏就小叔你不信呢?”
二十四随镖是世代为保护执掌人,由南北两商位份尊贵的长辈挑选而成的组织,平时居于暗处,只有执掌人有危险时才会现身,而且是不听从任何人指令办事的,包括执掌人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