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随镖?”商维弘骤然狂笑不止,而后极具嘲讽地继续说道:“商瑾瀓,你还真能说出这种话来,别人不知道,你当我商维弘也老糊涂了?!早在五年前,那二十四随镖就被你给换了,现在的他们,不过是你为非作歹的刽子手!”
商维弘咬牙切齿地仰头紧盯着眼前之人,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不乖,留着做什么呢?”
商瑾瀓稍稍蹲下身:“小叔,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出不去吗?”
对上那双令人胆寒的眸子,恨意使得商维弘浑身战栗,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
“因为小叔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落,他缓缓起身,啧了声:“可明明知道的那么多,说出去却依旧没人相信,想想也真是可怜。”
句句直抵痛处。
商维弘恼怒发狂:“商瑾瀓!你不得好死!你残害手足,杀死亲舅,死后定入十八层地狱!我商维弘就凭这条苟延残喘的命与你耗着,耗到你遭报应的那天!”
过重的口气让商瑾瀓微微蹙起眉头,他抬手关闭音响,与之拉开一些距离:“这话都说了五年,怎么就不觉得腻呢?我那早逝的大哥,分明是因为心疼弟弟,才自愿提前下去探路的,这好好的兄弟情深,怎么到了小叔那儿,就变了味呢?”
提及儿子,商维弘再度失常,渗出血丝的额头又重重砸向地面:“瑾年…瑾年,是爸爸对不起你,没能力替你报仇出气啊…我的好儿子。”
这癫狂之态,看得久了着实令人疲乏,商瑾瀓本欲就此离开,可隐约间,竟还觉意犹未尽。
于是,他走近,垂眸而下:“你确定自己的儿子,仅有商瑾年?”
极具威胁的话语在头顶响起,宛如晴天霹雳,瞬间就让商维弘冷静下来,“瑾毅…”
他声音沙哑哽咽,全然没了方才的不管不顾,一双饱经沧桑的棕色眼眸布满红血丝,愧疚的泪水由此涌出,颗颗滑落于苍老的脸颊之上。
“瑾毅是无辜的,他跟着你做事,从没涉足过家族的明争暗斗,你不能害他,商瑾瀓,你绝不能动他!”
他仅这一个儿子了,倘若再出任何事,这无疑比要了他的老命更为残忍!
商瑾瀓蔑视着脚下之人,可真是父子情深,却也着实令人感到恶心。
“要是小叔当年能像现在这样护着他,应该,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吧?”
“瑾毅…”
商维弘无力地趴在地上,任由悔恨的泪水汹涌而出。
想他一生争强好胜,未曾想临老却成了阶下囚,受尽侄子的百般折磨,永不见天日。
不仅如此,更让他痛心的,是两个本应一生顺遂的儿子,如今,一个葬于恶狼之口,另一个也被眼前这恶狼夺去。
是他低估了这小子,他早该知晓,商瑾瀓此畜牲野心勃勃,冷血无情,为扩张自身势力,六亲不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全然不同于他那纯善心软的父亲般好糊弄,好掌控。
他后悔啊,后悔不该五年前做那个决定,中了这畜牲的圈套。
门被推开,商瑾毅将手中电话递过,“北商打来的。”
他目光冷漠,全程未瞥向地上那人。
听见儿子的声音,商维弘瞬间来了精神,抓住床腿,奋力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瑾毅,你别走,瑾毅…”
闻声,商瑾毅扫了一眼,神情却依旧毫无动容。
听着电话,商瑾瀓顿觉无趣,离开了病房。
“瑾毅…”
商维弘踉跄着站起身,急切地想要凑到儿子身边。
他缓缓移动步子,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只可惜,隔着一段距离,商瑾毅就向后退去。
一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僵在半空,触不到的血缘与亲情,化作一股股硫酸,侵蚀着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爸爸,是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是瑾毅,你始终都是我的儿子啊…”
“你只有一个儿子,叫商瑾年。”
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交流,商瑾毅抛下这话,转身便从房内退出。
“一个卖酒女还企图嫁进商氏,妄想利用孩子谋取名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我商维弘说出来,都觉得像吃了屎一样恶心。”
“让你入族谱已经够大度了,你竟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替你那半死不活的妈要名分,商瑾毅,我承认你,你便是我的儿子,我不承认你,你也就是个野种!还不知你那不知检点的妈怀你时,与多少男人有染,老子倒霉,才会 tmd 捡了个破鞋玩,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治的,老子有那闲钱,不如给你找几个小妈了。”
“商瑾毅,我可不承认你是我的弟弟,就你那卖酒出身的母亲,想想都令我感到丢人,你怎么还有脸跑来我家要钱为她治病的,怕不是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吧?”
站在病房门口,商瑾毅紧紧握着门把,力度之大,致使他手背青筋暴起,神情也透露出骇人的寒意。
母亲离去那天,恰巧是他的生日。
从学校离开,他满心欢喜地拎着蛋糕跑回家。
可等待他的,只有桌上冷却的饭菜,和靠坐在沙发上,身体早已冰凉的母亲。
蛋糕掉落在洁白的地板上,成了一摊彩泥。
“妈…你醒醒,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沙发旁,一遍遍地呼唤着母亲,崩溃又无助的模样,像极了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那天,商瑾年突然前来,不仅毫无半分悲痛之意,反而指着母亲的遗体,再次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他再也无法忍耐,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便捅了上去。
他气疯了,大脑一片空白,只顾挥动水果刀,一下又一下,直至血液四溅模糊了他的双眼,才终于停下。
而彼时,商瑾年早已没了气息。
那天,他二十二岁整,大学都尚未读完,却背负了一条人命。
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商瑾年,他自知难逃罪责,本想随母亲一同而去,怎料,就在他再次拿起沾满鲜血的水果刀时,突然的车辆熄火声从院外传来。
车门打开,逆着光,商瑾瀓踏进门槛,步步走近。
“你只需要记住,人不是你杀的就够了。”
“小婶自是要进族谱的,商氏,我说了算。”
“四哥,他们不认你,弟弟认。”
短短三句话,让商瑾毅心甘情愿地跟了他,这一跟,便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