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朋友,就像是谈恋爱一样,一定得让对方舒服。
高俅见徽宗心生歉意,情绪不佳,就差要说出一些见外的话,连忙将话题转移到那些,令人轻松愉悦的方面。
“瓦舍?边喝边聊?”
果然,损友之间的臭味相投,才是这世上最彻底的了解。
上一刻还在伤春悲秋的徽宗,听到高俅的提议,立马眼前一亮。
下一刻,他便扯着好兄弟的袖袍,急冲冲的向殿外走去。
什么朝堂纷争,什么勾心斗角,哪有与二郎,一起去找小娘子吃酒,来得爽利!
“慧贤雅叙,今天啊,听朕的,就去慧贤雅叙!”
徽宗脚下,虎虎生风,倒是把落在身后的高俅,都带着小跑了两步才跟上。
“官家,慧贤雅叙,可不留宿的啊……”
……
就在大宋天子,与今日才进京的殿帅府太尉,略作侨装,携手出现在那瓦舍风流地时,京中的各方势力,便纷纷接到了眼线传回的消息。
太师府,书房。
“父亲,孩儿现在就去慧贤雅叙,装作偶遇陛下,然后……”
蔡京第四子蔡绦,一脸决然的说着,他想做最后的争取。
“然后什么?”
骨瘦如柴的蔡京,将整个身子蜷缩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有气无力的样子,显得说不出的萧索。
“然后……”
蔡绦一怔,性子横冲直撞的他,哪想过那么多。
若不是他的长相,最肖蔡京,很多人都私下里议论过,这最得太师宠爱的四公子,怕不是太师亲生的吧。
“然后恳求陛下收回成命,又或是将昨日推勘院之事,全推到十三身上,弃车保帅?”
蔡京心中暗暗叹息,但还是在明面上,给蔡绦划出了两条道。
“对!对!对!全推到十三身上!”
蔡绦连连点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弃车保帅。
可惜了。
望着最像自己的蔡绦,蔡京嘴里有些发苦。
蔡绦有冲劲,手段硬,心也够狠,唯一欠缺的,就是谋略不足,本想着带在身边,让他耳濡目染,天长日久下来,多少能有些长进。
只可惜,他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被庇护的太好,行事素来只需以势压人,从不考虑拐弯抹角,反倒养成了懒得动脑子的恶习。
能将一个国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却无法在四个亲生儿子,外加数十个假子中,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蔡京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不禁在想,这二三十年来,莫不都是错的?
嫡亲的长子,与自己离心离德,为了那个位置,甚至在朝堂之上,与陛下唱起了双簧。
次子与三子,自成年之后,一个寄情于山水,一个则醉心于书画,全然不想参与政事。
而这最小的季子,本是他最后的指望,却不想呵护的太过,倒成了一个莽人。
至于那数十个假子,皆是趋炎附势,阿谀之徒。
其实,也不怪这些人,假子毕竟只是假子,明知道不可能继承蔡京的衣钵,那还不趁着蔡京当权,拼命捞足好处!
“约之啊,自今日起,你禁足一个月,哪里也不许去!”
蔡京终究还是疼这最小的儿子,索性对他下了禁足令。
在接下来的风云变幻中,不让他参与其中,应该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了吧……
“父亲,这是为何?”
蔡绦当然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还颇有怒气的发问。
“个中原因,你自去想,想不明白,便不能出门。”
蔡京唤来亲卫,硬着心肠,下令将蔡绦关入小院,严加看管。
在书房中独自待了许久后,蔡京轻轻唤了一声。
“来人呐……”
……
与太师府的冷清不同,蔡攸府上,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在一片觥筹交错中,已经喝了有七八分醉意的蔡攸,被邓洵武半是搀扶,半是拉扯着,请到了书房。
书房门一关上,醉态可掬的蔡攸,便立时恢复了清明。
在外已经醉眼迷离,脚步虚浮,如今再看他,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意。
“出了何事?”
蔡攸知道,邓洵武人品虽然不堪,但做事,还是相当稳重的。
若非是出了紧要的事,断不会在宾客们酒兴正浓之时,将自己拉到书房密议的。
“陛下与高俅,去了慧贤雅叙。”
邓洵武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嘿,这高俅,还真是了不得啊!”
蔡攸闻言,眼神不由的愈发凌厉。
“原本定下的那些动作……”
邓洵武没有把话说全乎,他相信,说到这,蔡攸自然能领会到。
“自然不能真让御史台,真去触这个大霉头了!”
蔡攸不假思索,断然道:“那些事,本就是为了蒙蔽他耳目所为,如今他下野已成定局,定不能再触怒陛下了。”
蔡攸嘴里的他,显然指的是他父亲。
他用他来指代,看来,父子亲情,在他的心里,已是荡然无存。
“况且朝会上我自作主张,已然惹得陛下不快。”
蔡攸眼睛一眯,又缓缓道:“看来,咱们得做点什么,才能……”
“蔡相尽管吩咐,子常定竭尽所能!”
邓洵武之前称蔡攸为蔡大学士,还提醒同僚也要按此称呼,可私下里,却是头一个改口,称蔡相的。
这记马屁,足见他数十年的官场功力,立时让并没有喝多的蔡攸,喜笑颜开,飘飘欲仙。
“你呀你……”
蔡攸指着邓洵武,哑然失笑,全无防备。
“蔡相,子常怎地了?”
年纪足足比蔡攸大上一轮的邓洵武,还扮起了憨直,更惹得蔡攸哈哈大笑起来。
待一通笑闹后,蔡攸才面带笑意道:“安排人,去慧贤雅叙……”
……
至于暗中还有多少势力,因为徽宗与高俅去狎妓,而有所动作,便不一一细表了。
先说回高俅两人,在慧贤雅叙所碰上的稀罕事。
“二郎且看,这,便是这两年鼎鼎有名的,慧贤雅叙!”
徽宗指着一处幽静的小院,表面上看着,就是一处寻常人家的宅院,很是熟门熟路的做起了介绍。
高俅倒也捧场,还真的仔细端详起这不起眼的小院。
然后,他还煞有介事的来了一句。
“可是某,怎地听说,这慧贤雅叙,清高的紧,不是从不留客过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