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头市,哼,倒是留不得了啊……”
望着高俅挺拔的背影,史文恭的心,止不住的怦怦直跳。
若说刚才的一鳞半爪,只不过让他觉得这高太尉杀伐果断,还没有太大的触动,毕竟那些金人,只是素未谋面的蛮夷。
可一听到曾头市留不得,史文恭的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起生活了小十年,曾家从家主曾弄,到曾家五虎,哪一个不对他尊敬有加,说没有一星半点的情份,那肯定是假的。
“太尉……”
史文恭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他却说不下去。
是哩,他能说什么呢?
是替曾家求情,还是……
“怎么,下不了手?”
高俅缓缓回身,云淡风轻,好似方才那要灭人满门的话,根本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般。
“……”
史文恭无言以对,只是用沉默,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嗯!
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倒是条汉子!
高俅心中,对史文恭的评价,又高上了几分。
其实方才的那些话,以高俅的老辣,若不是有意想看看史文恭的真实反应,又怎会轻易示人。
如今史文恭下意识的表现,很是让高俅满意。
此人,可用!
但在正式收用史文恭前,以高俅小心谨慎的性子,少不得,还要再做个测试。
“史文恭,听令!”
手执走马承受玉牌,一声轻喝,让史文恭倏然一惊,然后立马跪倒。
“喏!”
“你去将曾弄,还有他五个儿子的人头,悉数取来。”
“甚?!!!”
史文恭闻言,如遭雷击,久久不能回神。
高俅见他不动,也不催促,只是无良的看起了好戏。
许久之后,史文恭紧紧盯着高俅手中的玉牌,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似是下定了决心,俯下身子,沉声道:“请恕卑职无礼,若无正当理由,卑职……卑职万难从命!”
“你这是,要抗命啊……”
高俅面无表情,语气中,却是带上了一丝丝威严。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要个理由!”
史文恭猛然抬头,一双虎目中,精光四射,再不复之前的谨小慎微。
“若无理由呢?”
史文恭称得上是逾矩的表现,看得高俅脸上似笑非笑,说不出的古怪。
说实话,若是史文恭一声不吭,转身就去将曾家满门灭个干净,高俅一定会用他,只不过,是当一把杀人的刀来用。
至于这把刀,什么时候钝了,断了,一点也不可惜,再换一把就是。
而若是史文恭铁了心站到曾家那边,真要抗命不从,高俅则会笑眯眯的放他出门,然后立马让高家义子团一拥而上,当场就将这猛人给办了。
纵虎归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事,高俅可干不出来。
所以,接下来史文恭的回答,将是他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句话。
“若无理由……”
史文恭没想到,素有高青天美名的高俅,竟然会这么说,惨然一笑后,再磕一头,便猛然起身。
当啷!
将这些年一直贴身收藏的走马承受锡牌掏出,重重掷于高俅脚下,史文恭沉声道:“曾家人头,我会一个不少的带来,不光是曾家的,还有史某的,也会一并送与太尉!”
说完,史文恭也不等高俅回应,直接就大步离去。
“站住!”
高俅的轻喝,让史文恭脚下一顿,但他心中有气,并未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冷冷道:“太尉还有什么吩咐,一并说好了,史某无有不从!”
“你莫不是……真以为某,是个是非不分,滥杀无辜的狗官?”
哼!
难道不是么?
史文恭心中冷哼,应道:“是不是狗官,公道自在人心!”
“好!好一个公道自在人心!”
高俅莫明其妙的话,让一心想要个了断的史文恭说不出的烦躁,微怒道:“太尉若无其他吩咐,史某,去去便回!”
“曾家不除,大宋必亡!”
嗯?
不管不顾推开房门,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史文恭,又顿住了。
一向自诩耳力过人的他,突然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重大的怀疑。
刚才,听到了甚?
曾家不除,大宋必亡?
“太尉?”
猛然转身,怔怔的望着高俅,史文恭的眼中,满是疑问与不解。
“关上门,先进来吧。”
高俅笑眯眯的样子,说不出的得意。
“怎么,你想搞得天下皆知不成?”
见史文恭还直愣愣的,呆立不动,高俅又补了一句。
“哎!”
这才反应过来的史文恭连忙关好房门,带着满腹的狐疑,重又回到高俅跟前。
“在说曾头市之前,先要跟你说下国际形势。”
对于史文恭,高俅有着远超常人的耐心。
毕竟这人,是他接下来的计划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
“国际形势?”
而史文恭是第一次与高俅打交道,不像是花荣他们,对高俅时不时冒出来的奇言怪语早就见怪不怪了,他被国际形势四个字,给搞的越发的糊涂。
“曾家是金人,这事你是知道的……”
高俅也不管史文恭听不听得懂,只是捡着能说的,细细说了起来。
……
许久之后,大概听了七八分懂的史文恭,长舒一口气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骇然,惊呼道:“不好!那些金人……”
“现在,可明白了?”
高俅老神在在的样子,看得史文恭一阵叹服,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后悔。
“卑职明白了,从大宋流出去的每一粒米粮,将来都是砍向大宋百姓头上的一把刀!”
被成功洗脑的史文恭一脸坚毅,恨不能现在就赶去追杀,那些在他眼皮底下,将数不清的粮食运走的金人。
“现在,还替曾家叫屈不?”
高俅学着史文恭方才的口气,调笑道:“是不是狗官,公道自在人心!”
“太尉恕罪,太尉恕罪……”
一想到自己之前的一举一动,史文恭的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下,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
“史文恭呐,某,非是要怪你。”
轻拍史文恭肩头,高俅缓缓道:“生逢乱世,我辈之人,若要尽忠报国,济世安民,少不得,要做上些违背个人情份的事啊……”
“太尉教训的是!”
史文恭重重叩了一个头后,坚定道:“卑职,这就去取曾家人头!”
“这个不急,咱们先聊聊,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高俅一摆手,冲着地上的史文恭,笑眯眯道:“高家义子,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