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语捷从另一侧过来，语气低沉。
    墨月依旧有些迟疑，“可陛下让奴送小殿下回永寿宫。”
    程语捷垂眸看了一眼小脸布满泪痕、鼻尖哭得红红的岁岁，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掌攥住，“若陛下怪罪，一切皆由本将军承担。”
    岁岁紧紧攥住墨月的衣襟，还在小声抽泣，怕是回永寿宫也不能安心歇息，墨月叹了口气，转身换了个方向。
    程语捷回眸瞧了一眼混乱的宴席，扬手唤了一个侍卫过来，“守好这里。”
    言罢，她大步跟上已经走远的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皇子殿下最忠诚的护卫。
    到了承清宫，太医已经到了，戚牧辛眸光有些涣散，“陛下，臣侍不、不想……”
    明明是寒冬，赵无期额上却冒出豆大的汗珠，她将人放在龙床上，自己跟着坐下。
    虚虚环抱着他，不敢碰到他的伤口，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很冰，身体微微发抖。
    赵无期声音有些不稳，“你先别说话，等太医瞧好了，朕陪你说一天一夜都成。”
    “可、可有、有男医？”
    大熙男子的身子向来只有妻主可以看，他不愿被别的女人瞧了身子，即便医者眼中没有女男之分。
    “有的，君侍您放心。”章太医闻言让身后的男医上前。
    便是料想到太医院全是女子，为后妃医治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太医院才决定破格招几位男医。
    戚牧辛本就是强撑着意志竭力保持清醒，得到想要的答案，彻底昏死了过去。
    “爱妃！”
    “闲杂人等麻烦请出去，只余几个打下手的小侍即可，陛下请您让让。”男医见病患昏了过去，将药箱放在龙床边的小圆桌上，“去端盆热水来。”
    一小侍跑出去，很快拿了盆热水回来。
    男医拿出剪子剪开伤口处的衣物，清洗伤口，动作很快，他从药箱拿了个淡青色小瓶子，“陛下，请将君侍转个面。”
    赵无期将戚牧辛抱入怀中，背对着男医，露出后背的伤口。
    男医皱了下眉头，又转身在药箱里翻找，寻到一个白色瓷瓶，是止疼的，将粉末倒在伤口上，然后才将淡青瓷瓶中的粉末撒在伤口处，用白色细布包扎起来。
    “如何？”赵无期压低声音问道。
    总算处理好，男医舒了口气，“回陛下，君侍伤口深，所幸不致命，用金疮药外敷五日，晚间注意君侍是否起热，若无，便无大碍。”
    “臣每隔两日会来替君侍换细布，只是君侍……”男医皱眉，脸色不太自然，“不可过度耗费气力，近日最好不要同房。”
    赵无期敛眉，轻咳一声，“朕知道了。”
    她又不是畜.生，戚牧辛都受伤了，还折腾他。
    男医躬身一礼，缓缓退出寝殿。
    “太医，父君怎么样？”岁岁已经守在门口许久，看见太医出来，连忙上前问。
    男医刚合上门，闻言转身微微拱手，“小殿下不必担忧，君侍无甚大碍，还在睡着，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岁岁松了口气，低声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我能不能进去看一眼，就一眼。”岁岁伸出一根手指，乞求的目光望向男医。
    男医三十余岁，膝下两个女儿，没有儿子，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一撒娇瞬间就找不着北了，连询问帝王意思都忘了，忙给岁岁打开门，“可以可以，小殿下您小心脚下。”
    见岁岁艰难地迈着小短腿，男医将他提抱进去。
    岁岁礼貌道：“谢谢伯伯。”
    男医笑：“小殿下不必客气。”
    岁岁迈着小短腿，一晃一晃小跑到赵无期身边，小声说：“母皇。”
    赵无期侧身，单手将岁岁提上龙床，轻声问他：“怎么过来了，不是让小侍带你回永寿宫？”
    “我害怕，担心父君。”
    赵无期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别怕，母皇不会让你父君出事的，嗯？”
    岁岁点头，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戚牧辛身上，低低道：“父君，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熬不住夜，岁岁用手掩住唇，小小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
    赵无期：“过来近些，母皇给你脱掉外袍，在这里睡吧。”
    反正她的龙床足够宽敞。
    脱掉外袍后，岁岁躺在里侧，渐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赵无期看着睡容乖巧的父子二人，低笑一声，将怀里的戚牧辛侧放下，以免压到伤口。
    她眸光怜惜而又温柔，俯身亲了亲戚牧辛的额角，随后放轻脚步离开去处理暗／鲨事件后续。
    翌日。
    戚牧辛醒过来就想舒展身体，结果拉扯到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醒了？”赵无期坐在窗前看书，注意到他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踱步而来，没好气道：“白受罪。”
    昨夜没有他挡的那一下，她也能避开那刺客的袭击。
    嘴上虽然不客气，但赵无期还是弯腰将他扶靠起来，“可要喝水？”
    “要。”戚牧辛弯了弯唇，讨好地笑了笑，“多谢陛下。”
    昨夜他是冲动了，但他不后悔，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赵无期受伤。
    赵无期倒了杯温水抵在他唇边。
    戚牧辛面色微红，小声道：“陛下，臣侍可以自己……”
    赵无期挑了挑眉，示意他快喝，“朕喂你。”
    戚牧辛脸皮薄，隔了几息才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喝着，喝完赵无期问还要吗，他摇了摇头。
    “唔，母皇……”
    两人同时侧眸望去，就见岁岁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乖巧得不行。
    “嗯，醒了，来，母皇给你穿衣服。”
    “谢谢母皇。”岁岁努力睁开眼睛，就看见戚牧辛眉眼含笑望着他，顿时一喜，“父君，你醒了！”
    岁岁想扑进他怀里又不敢，只能傻呆呆地坐在他身边仰着头看他。
    戚牧辛知道自家小哭包儿子想要抱抱就会眼巴巴瞅着人也不说话，他抬手碰碰岁岁的小脸，笑道：“醒了，来，父君抱抱。”
    岁岁瘪了瘪嘴，小心翼翼钻到戚牧辛怀里，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
    抱了一会儿，戚牧辛摸摸他发凉的脸，“穿上衣裳，别着凉了。”
    赵无期早抱着岁岁的衣服站在一侧了，见父子俩黏黏糊糊也没出声打扰他们，待两人抱够，才耐心为他穿好衣服。
    “陛下还会穿衣服呢？”戚牧辛惊奇道。
    赵无期哭笑不得：“……”
    这话说的，她有手有脚为何不会穿衣服？自打她记事以来衣服都是自己穿的。
    赵无期笑着调侃道：“朕还会自己吃饭呢，厉不厉害。”
    戚牧辛笑意盈盈。
    他母亲还只是国公，平日都让小侍服侍穿衣，那他妻主还是大熙之主，岂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