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聂岚抬起头，看见了身后不知何时变回青年模样的谢非墨。
    “怎么你也进来了？”谢非墨问道。
    苏聂岚抬起手臂，手腕上的同命铃无风自动。
    谢非墨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罢了，既然进来了，那就一起看看吧。”
    虽然他原本无意让苏聂岚提早知道这些事情。
    眼前的老道士还在不断地结印，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前两个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的谢非墨和苏聂岚。
    过了很久，苏聂岚终于看到老道士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苏聂岚的方向：“阿岚，我教你的这些法印都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才用的。”
    “如果这十年里，我能找到传说中的补天石，或者找到任何带有神力的东西。”
    “我也不需要以身补天。”
    游郭有些遗憾：“可是我没找到。”
    “老道士看不到阿岚长大了。”
    “但阿岚，这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你必须记住。”
    他郑重其事地问道：“阿岚，你记住了吗？”
    他看向另一个方向：“这孩子的娘亲曾说过，要是有人能够修习补天术到炉火纯青地地步，那就能取代补天石，我们就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找神兵。”
    “小家伙，你记住了吗？”
    角落里传来两道稚嫩的声音：“我们记住了。”
    苏聂岚抬眼看去，看到了角落里泪流满面的两个小人。
    然而就在两人以为回忆就这样结束的时候，一道身影倏然闯入了这个偏僻落寞的村庄。
    “我说今年的小宠物怎么还没来。”
    “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干的。”蒙面浑身裹满绷带的修士快步走来。
    他伸手就将已经半身入裂缝的老道士拉起来。
    苏聂岚分明看到，在这道身影出现的时候，缝隙后面的兽瞳闪过一丝愉悦的光。
    这是……
    苏聂岚死死地盯住了那人的身影。
    那人说话声音嘶哑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浑身缠满绷带的模样有点眼熟。
    她咬了咬牙，听到谢非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和苏家的那个新任家主一样。”
    苏聂岚看见老道士看到绷带人的时候眼神诧异，而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原来当初的缝隙，你们竟然还有东西偷渡到了人界。”
    老道士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双目微红，就像是不问明白不罢休：“妖界呢？魔界呢？”
    “三界之内，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苏肆年冷嗤一声，许是预料到这老家伙活不长了，索性告诉他：“我们遍布……三界！”
    老道士轻轻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
    他伸出手掌，掌心赤红。
    “那就用我一命，换你一命吧。”
    游郭苍老的皱纹逐渐淡去，露出了年轻时候的潇洒风姿。
    佝偻的脊背一点点挺直，苏聂岚微微睁大眼睛。
    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老道士。
    这是当年修真界有着天才傲名的青年修士游郭。
    那绷带人察觉到不妙：“你这人还想要杀我？”
    “以身化石消耗你半身修为，你怎么用剩下的半身修为来杀我？”
    “区区合体期而已。”绷带人全然不知道危险的靠近。
    俊朗的青年笑着：“谁告诉你我是区区合体期？”
    “当年你们杀了教我入道的师尊，还披着他的皮吞吃我的同族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疑惑过，我是为什么发现真相的吗？”
    滔天灵力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即便是在记忆中，苏聂岚也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是绝对的实力。
    绷带人这才发现不对劲。
    “你的修为……？渡劫期！”他声音带上了深深的恐惧。
    “怎么可能，当初你的修为明明只有合体期，又被人暗算受伤，怎么可能这些年就到了渡劫期的修为？”
    绷带人和底下的兽瞳眼中都闪过一丝忌惮。
    “因为我师尊曾在自己身上下了禁制，只要是自己死了，就会把毕生的修为尽数传送到我身上。”
    “你们可知道当年我一跃成为渡劫期，第二日却在大殿之上看到活生生的师尊的时候，心中在想什么？”
    “古铃儿告诉我节哀。”
    “我却告诉我自己，这辈子如果还有机会，我要拉着你们下十八层地狱。”
    “那个冒牌货下了地狱，既然你都送到我面前了……”青年嘴角勾起疯狂的笑意。
    “那我怎么好意思不邀请你一起下黄泉！”
    游郭掌心落下的时候，天地都静默了一瞬。
    半晌，游郭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流下两行血泪。
    他看见天空赤红一片，张了张嘴，却只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
    他看见阿岚在屋檐下哭得满脸都是泪水，而那个刚捡回来的小少年正死死地拉住了阿岚。
    原来不是天地静默，其实是他五感已失，再也听不到了啊。
    他一步一步走回到缝隙处，面无表情地开始继续刚才的以身化石。
    兽瞳一点一点合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古铃儿。”他唤道。
    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直到即将堪堪合上的缝隙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
    “在。”她说道。
    游郭停下了呼唤。
    “我动了师尊赐予我的灵力，我也告诉了阿岚他们的使命。”
    “可是这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我希望她往后余生快快乐乐的长大。”
    古铃儿视线落在不远处呆呆看着她的女孩身上。
    “我也希望她开开心心地长大。”
    游郭听不到古铃儿的回答，但是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都一直爱着她。
    红色的灵力像是轻盈的蝴蝶，轻轻地落在苏聂岚的左耳上。
    “先忘掉这一切吧，我的孩子。”
    “等你长大，等你能够独自面对这一切，再记起来这些。”
    “娘亲会在……下一次裂缝中远远看你一眼。”
    “娘亲爱你。”
    红衣女子眷恋地看着苏聂岚，看见女孩昏沉的睡在小少年的怀里。
    小小的谢非墨愣愣地看着古铃儿。
    “你就是传授我补天阵的师父，对吗？”他轻声问道。
    “我练成了补天阵，就能够面对这些可怕的裂缝和怪物了吗？”
    古铃儿轻柔地看着他：“孩子，是的，只要你足够强大，不会有外来者侵犯我们的世界。”
    “什么是外来者？”
    “他们称自己为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