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桂香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在泥沼中挣扎,拼尽全力,但还是于事无补。疲惫感涌上全身,身体的不断下沉,让其充满了无力感。
“利民!”一声惊呼在病房中响起。
“我在呢!”朱利民赶紧握紧齐桂香的手,轻声道。
一声呢咛,齐桂香感觉浑身酸痛,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就这一个动作,就使的她冷汗直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见齐桂香醒了,朱利民赶紧道:“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桂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的道:“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脆弱,看把你吓得。”
“妈,你醒了?”刚刚领药回来的朱虹冉急忙跑了过来。
随手将药放到床边,趴在齐桂香身上,哭着说道:“对不起,妈,你可吓死我了。”
“好了,好了,都多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的。”齐桂香轻抚着朱虹冉的头发,继续问道:“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哦,此前你一直昏睡着,我又腿脚不便,这走上走下的,我就让冉冉请了半天假。”朱利民开口解释道。
听见朱利民的话,朱虹冉便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头看向朱利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朱利民也是微笑着,对朱虹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微妙互动并没有瞒过齐桂香的眼睛,一时间倒有些惊讶。从来对朱利民不待见的朱虹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了,齐桂香想不出原因,不过她也不纠结。
父慈子孝,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正是自己一直所希望的吗?哪怕是一时恍惚,哪怕是暂时的安慰,她也不愿去打破这瞬息的和谐。
“这样啊,现在我没啥事了,下午你就回学校吧。”齐桂香轻声道。
齐桂香倚在床头,父女俩围在床边,聊着家长里短,倒也其乐融融。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齐桂香了,虽然朱虹冉的一声声爸爸,让朱利民激动不已,但其眉宇间还是会时不时地显露出一丝忧虑。
临近中午,朱虹冉到底是被齐桂香赶了出来,而不得不往学校赶去。医院离着学校不近,若是去的晚了,怕是会错过上课时间。朱虹冉虽然万般不放心,但为了隐瞒母亲的病情,也只能悻悻离开。一路上来不及吃饭,一边往嘴里塞着饼子,一边小跑着。若在平时,这么远的距离,朱虹冉肯定会坐电车的,可是现在家里急用钱,也只能省一点是一点了。
1940年,平常百姓使用的货币,可谓千奇百怪,而作为大都市的上海,更是如此。英镑、银元、银票、现银、军票、法币、日元,还有南京政府最新流行的美元、中储券等,可谓千奇百怪。而这些货币的汇率也是混乱不堪,不过这些对于老百姓还太遥远,现在百姓手中最多的还是铜钱和法币。
自晚清以来,国民政府就一直处于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状态。国外列强虎视眈眈,而国内又一直纷争不断,直到蒋家做了江山,才使的那军阀征战的局面安定了下来。但好景不长,37年日本人打了过来,国军一退再退,倒是那穷乡僻壤的共产党打了几次漂亮仗。而现如今整个日占区,又冒出个汪家,这下可好,成了一个国家,两个政府,三方军队,这还不算那不服调令的军阀和土匪。
但就是如此混乱的社会环境,作为中国主力钱币的银元,却从未贬值。也不知是国民政府的功劳,还是其本身流通的较少。此时的一枚银元相当于4元多的法币,而一元法币又可兑换30文铜钱。所以,普通的家庭,银元还真是个稀罕玩意,而像朱虹冉这样的家庭,曾经家里也是留有银元的。可是这么多年朱利民一直没有收入,一家人全靠齐桂香养着,再加上朱虹冉的学费,家里的花销,再有个头疼脑热的,早就把钱花的差不多了,这也是朱虹冉高中不得不退学的原因。
朱虹冉离开后,齐桂香不由得动了动身子,浑身的酸疼感,刺激的她禁不住皱了皱眉。旁边的朱利民见到后,赶紧上前道:“你别动,我来。”
看着朱利民腿脚不便的样子,一下子把齐桂香逗乐了:“咯咯咯,行了,我不动了,你也别动了。看你这颤颤巍巍的样子,你再一个不稳,摔到我身上。”
朱利民听着齐桂香的调侃,也是憨厚的笑了笑,不自然的挠了挠头。
“利民,我的身体怎么了?你给我说句实话。”猛然听到齐桂香的话,朱利民一愣。
不过其马上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没事,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吃点药就好了。”
“真的,你没骗我?”齐桂香不信道。
“真的,你看闺女把药都给你拿来了!”朱利民执意道:“你若不信,下午你就知道了,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出院了。”
“出院?”齐桂香疑惑不解,“既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反正只是吃药。”
朱利民故作生气的道:“当然了,但你不知道,这医院黑的很,病床的费用一交就是一天的。我想,反正我们回去也没啥事,而钱也交了,不住白不住,这里的床还比家里舒服呢,你说,是吧?”
齐桂香苦笑了一下道:“你还真是做什么都不吃亏!,既然这样,那就在这待一会吧。”
说出院,其实也不过是齐桂香的试探,她不想朱利民瞒着自己。但经过这一番对话,她也信了七八分,若真是挺严重的,医生肯定不会同意出院的,而且还给开了药,这说明自己有救,也好救。可是身体的疼痛感,使得她又不得不怀疑,而这也是她同意不马上离开的原因,身体太疼了,她想缓一缓。
似是想到了什么,齐桂香眼睛一亮,直盯着朱利民:“利民,给我说说,你跟女儿怎么了,和好了?”
朱利民开心的点了点头,齐桂香满脸疑惑:“怎么,这丫头突然转性了,你怎么说服她的?”
看着齐桂香满脸好奇之色,朱利民凑过身子,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齐桂香急道。
“就是秘密!”朱利民狡黠一笑道,“这是我跟闺女的秘密。”
知道自己被戏耍了,齐桂香恼怒的推了一下朱利民,道:“不想说算了,你起开!”
齐桂香的憨态,逗得朱利民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整个病房的气氛,倒也是松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