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游承安总是一副铁打的身子,从没见过如此虚弱的样子。
在永昌镇的时候,连续七八日追敌不停歇,好几场硬仗相连也不见疲态。
今日却不知怎么了。
只见他满脸疲惫,眉心轻拧,脸色更是红的吓人,薄唇都烧的干燥起皮。
云简赶忙上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被烫的收回了手。
太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云医丞,子真不知为何,刚一回来就烧成这个样子了,莫非那枪上有毒?”
云简起身给太子行礼,回道:
“枪上无毒,但这伤口着实有些深,许是......许是游大将军最近操劳过度,受伤之后病来如山倒,这才高热。”
她拱手又压低了几寸身子,“太子殿下无需担忧,下官能将大将军治好。”
太子这才舒展了眉头,点头道,“那就好。”
说罢挥手示意下人,说道:“本宫已经为云医丞安排好了食宿,你就在这里守着子真,直到他退烧了再走。”
“这......”
不合礼数......
可是这句话没等云简说完,太子便带着一众宫人转身离开了。
医女去各宫看诊,都是要严格记档的。
这记档的内容包括去哪个宫殿,看哪位主子,病情如何,用药如何,几时去,几时回......
事无巨细,且一般都是要看完就回的。
当然也不乏主子们病情严重,需要一直守着的时候,可这种情况肯定要上报太医院知道的。
游承安病情如此严重,太子安排自己留在这里守着也是情理之中。
云简稍稍犹豫过后,便顾不得那许多,上前给他号脉看诊了。
好在,这人虽然烧得厉害,但脉象却平稳有力,应当无甚大碍。
她快速写下方子让下人去抓药,便着宫人取了烧酒,给他擦身降温。
不一会儿,宫女们便将烧酒取了来,照着云简的吩咐,给游承安脱衣擦身。
云简站在屏风后面,背过身去,按照规矩避嫌。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动他的缘故,这人半梦半醒间就是不许那些宫女动他的衣衫。
男人手长脚长的,睡梦中甩一下胳膊就将宫女们带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么几个回合下来,三五个宫女都没办法近睡梦中他的身。
烧酒打碎了两坛,铜盆撞扣了一个,榻前搞的一塌糊涂。
为首的那个宫女才一身湿淋淋的出来和云简告罪:
“云医丞,将军睡梦中不许人近身,我们几个都脱不掉他的衣衫,这可怎么办啊?”
云简在屏风后面听着里面叮里咣啷的声音就有些焦急了,这下气得一甩袖子,直接进了卧房,挥退那几个宫女。
“我来!”
领头的宫女一个眼色,其余人马上起身,麻溜的跟着退下了。
还贴心的将宫门关上了。
榻上寝被都湿了一半,地上一片狼藉,气得云简抬脚轻踹了那人垂下床来的腿一脚。
呼出一口气,才蹲下身来收拾了残局,将那寝被换了,再给他解衣擦身。
奇怪的是,云简上手,他倒是不闹了,乖乖配合着翻身动作。
睡梦中竟然还咂摸着嘴,一副满意的样子。
要不是他发着高烧做不得假,云简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擦了三遍身,云简才反应过来。
刚才宫女们按不住他,她可以叫太监们来啊!
真是!
关心则乱!
现在身也擦完了,叫人来也没用了。
她将那擦身的帕子往水盆里一丢,溅出一地水花,这才气喘吁吁的坐在榻前的床踏上,捶着自己酸软的胳膊。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云简才发现,她和游承安,已经许久没有在一个封闭空间里这样独处了。
回头看榻上那人,高热稍稍退了之后之后,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才渐渐将心放回肚子里。
安静下来,云简刚才因为着急而杂乱无章的脑子逐渐清明。
再回头琢磨太子殿下的行为,不难看出应当是故意在给游承安和自己制造机会。
想到游承安竟然都将自己和他的事情捅到太子那里去了,她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害羞...
似乎还有那么一丁丁点的窃喜。
游承安这家伙毛病太多,掌控欲强、脾气不好,还找人监视自己...
但是他对自己的真心和爱护却做不得假。
云简心中那好不容易砌起的厚厚高墙,因为他总是锲而不舍的来刨土,似乎坍塌了那么一小块......
可是...人都是有痛感记忆的,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转念一想两人天差地别的身份和之前经历的那些磨难,她赶忙将心底的那堵高墙手忙脚乱再次砌好了。
思绪纷飞,今日又极累,不知不觉云简就睡着了。
天色逐渐变暗,云简越睡越沉,而此时,她头顶渐渐覆上来一只手掌......
游承安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和她靠的这么近了。
青丝如旧,还是那么沁凉丝滑。
游承安简直爱不释手。
他忍不住俯身靠近云简,轻嗅她发丝间的香气......
......
睡梦中的云简皱了皱鼻子,她梦到自己身边伏了一只危险的野兽。
这野兽没有吃她,却一直拿那湿漉漉的大鼻子嗅自己的味道...
还和自己越靠越近,用那身刺人的毛发蹭着自己,让自己脖子痒得很...
这野兽,吃还是不吃啊!
她从刚开始的害怕到被磨的来了脾气,气得一个起身...
“砰!”
“哎呦!”
......
伏在云简上方的游承安被云简突然一个起身撞到了鼻子,痛的瞬间躺回床上来回翻滚。
一个没注意又碰到了刚包扎好的小腿,顿时“哎呀哎呀”叫个不停...
他默不作声趁别人睡着的时候鬼鬼祟祟,云简本来是要生气的,但看他疼的样子不像作假,赶忙双膝跪在床上帮他查看伤口...
“怎么了怎么了?来让我看看。”
鼻子连红都没红,腿上伤口也包扎的好好的,没有流血...
云简翻了个白眼,直起身来。
语气又冷又硬:
“生病了还不老实,活该被撞!”
她还没怪他将自己脑袋撞疼了呢!
“将军既然退烧了,也醒了,下官就该告退了!”
云简可没忘了他派人在自己身边做眼线的事情,心里还是生气,见他醒了还不老实,一分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游承安没想到云简这么绝情,刚醒来连说句话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急的也不装痛了,连忙起身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