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挫败的感觉
作者:腐败小鱼干   滹沱冰融又一春最新章节     
    村里人的串话:药捻子,火星子,一点就着炮筒子。一物降一物,浆水点豆腐。
    村里人说曹觅牛有三十六个心眼子,七十二个鬼点子,足见其是个聪明伶俐、见风使舵的油滑人物。一对下撇的八字眉,一双骨碌碌转动的小眼睛,一张自然带笑的上翘的婆婆嘴,一个红红的蒜头鼻子,活脱脱一个舞台上八面玲珑的大内总管形象。
    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从来不干,结怨挨骂的事他躲得远远的。他进村委会,那是经过深思熟虑、审时度势后才做出决定的,这其中离不了哥哥曹拴牛的推荐与村支部书记卜元的提拔。
    曹拴牛在县劳模大会上披红戴花自己露足了脸,也给那位善于抓典型、精于走门子、好赌的县太爷争了光。政绩斐然、成绩突出,上司青睐,自然升官进爵。在那位县太爷离开多山县这片热土时,特别叮嘱继任的牟澜县长:“昂首村种粮大户曹拴牛,是俺这几年树起的一面旗帜,此人能够紧跟时代步伐,吃苦耐劳,算得上新农村发家致富的带头人,希望今后大力支持。”
    牟县长在刘祥的陪同下,第一次到昂首镇视察,特别邀请曹拴牛到镇里参加座谈会,明确指出曹拴牛应该加入先进组织,应该参加村领导班子,应该带领大家共同致富。曹拴牛一听这话就急了:这可使不得!这不是把俺套在车上拉辕,一步不能松动,费力、挨鞭子,不得自由了吗?俺得想办法脱身哩!牟县长让他表个态,情急之下,他想到了弟弟曹觅牛,就说:“感谢牟县长对俺的抬举,可俺真不是那块材料!一来俺岁数大了,精力不足了;二来俺没啥文化,已经落伍了。有心屙个蛇盘兔,粑粑稀得站不住啊!俺有个弟弟比俺强多了,有文化,心眼儿灵,庄户地里是把好手。俺种了那么多地,全仗着俺弟弟打里照外帮着哩!不是俺弟弟,就凭俺这死受,哪有那么多收成哩?不过,俺那弟弟也是头栓不住的牛,也不是做椽做檩的材料!……”
    牟县长问卜元:“他弟弟是哪个?”
    卜元说:“叫曹觅牛。年轻、能干、有文化,那些万元户的典型材料都是他亲自整理出来的。那可是个文武双全的帅才哩!”
    牟县长说:“这样的好苗子为啥不培养呢?俺给你个任务,尽快让曹什么牛?”
    “曹觅牛。”
    “对,曹觅牛,向党组织靠拢,为新农村建设贡献力量!”
    很快,曹觅牛进了村领导班子。
    曹觅牛像个学徒的小伙计,在众人面前总是笑嘻嘻的,特别亲和。在领导面前,小心谨慎、诚惶诚恐、绝对地服从。他懂得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道理,他要为自己铺垫一条平坦的道路;他要克己奉公,为自己打拼出一片光明天地。他心里清楚,有比较才有鉴别,比高广,他没有高广那种大公无私、坦坦荡荡的胸怀;没有高广那种为村民热心办事的真心,替大伙日夜操劳的耐心,公正处理问题的决心。
    比卜元,他觉得自己的智慧和干劲都不输于对方。他的圆滑,可以战胜卜元的呆板;他的聪明,可以取代卜元的愚蠢。他常常窃笑卜元那样遇事不过脑子,动不动暴跳如雷大吵大闹的莽夫行为;鄙薄卜元在工作中做出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夸夸其谈的骄傲自满情绪。村里人对卜元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唾沫星子,已经把卜元描绘的肮脏不堪了。
    比起自己,初出茅庐,浑身无弊,一身清白,一定能占得先机,抢得优势。至于同处一殿的金大浪、甄惠等,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金大浪臭名昭着,令人作呕;甄惠沾花惹草,口碑不佳。他们纵然有心觊觎“大位”,但人缘太差,谁会瞎了眼栽培他们?思来想去,他对自己将来统领全局十分自信。因为上有县长支持,下有村民拥戴,加上自己会来事儿,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真所谓“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现在缺的就是机会。就在此时,吕耕田向他抛出橄榄枝,“你想利用俺,俺还想利用你哩”!也只有内外夹攻!方能事半功倍。曹觅牛在暗中与吕耕田携起手来,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今儿个,曹觅牛遇上尚步正父子拆墙扩院这种事,他知道碰上不好惹的硬茬儿了,要按政策办事,势必与人结怨。这与自己凝聚人脉背道而驰,正是自己眼下最不愿意干的事儿。既然碰上了,不管又说不过去,思之再三,还是请卜元来办吧。反正卜元惹得人越多,对俺越有利。这就叫“退一步海阔天空”。自己来个隔岸观火,见机行事岂不更好?他便匆匆来到村委会,向卜元报告了尚家拆墙扩院之事。
    卜元真像个一点就着的爆仗,马上呼叫金大浪、甄惠到村委会集中,共同制止这一违法行为。
    金大浪一进村委会就说:“俺当有啥天大的事哩,表哥,你去看看不就行了!一句话的事儿,何必兴师动众呢!以你的威望,谁敢不听你的指示?俺家里有贵客哩,酒菜都摆到桌子上了,俺不陪着不像话,就辛苦表哥你了!”
    甄惠心知肚明,他和吕耕田设下的套快起作用了!你卜元硬往套里钻怪不得别人。就笑呵呵地说:“‘老将出马,一个抵俩儿’,卜书记去喊一嗓子,胜过千军万马!俺现在真有点急事,就不奉陪了!”
    曹觅牛暗笑金大浪、甄惠临阵脱逃的蠢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充好汉,跟着卜元走出村委会,可他越想越害怕,尚良手中那把铮亮的锹头,仿佛就在自己头顶悬着,他有点踟蹰不前了,在路过小学校时,他那双小眼睛飞快地转动起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马上惊呼道:“哎哟!坏了!儿子等着俺去学校交学费哩,俺一忙,把这事给忘了!今儿个是最后一天,俺可不能耽误了下一代啊!卜书记,你先走一步,俺进学校交了款,随后就到。”未等卜元反应过来,就一溜小跑着进了学校大门。
    卜元摇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些遇事就尿裤裆的怂货!跑得比兔子还快哩!算俺瞎了眼了,挑来挑去,换上来这么一把子软骨头!”他心里隐隐地感到孤单无援。不由忆起高广、刘和、小海、迎春他们那朝气蓬勃、敢作敢当、真心实意办事的点点滴滴往事来,十分后悔自己没有珍惜那段和睦相处、公开透明的美好情结。“唉,俺把它们都得罪了。等下一步调整班子时,俺得把他们请回来。可是,他们能捐弃前嫌,帮俺办事吗?……”
    卜元光顾着遐想,忽然,一盆脏水不偏不倚泼在他身上。郝守英挺着个大肚子,拎着水盆站在那儿,瞅着他衣服上挂着的烂菜叶子、碎米粒子呵呵地笑着说:“哎哟!没防着这儿站着个大活人哩!”
    卜元生气地说:“眼瞎了?你这是故意日脏俺哩!”
    郝守英说:“哪敢呢,你是村里的一把手,俺们掇敬还够不着呢,快,快把衣裳脱下来,俺给你洗干净了,让耳根送过去。”她说着话就往下扒卜元的衣服。
    卜元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郝守英那梭瓜瓜似的大肚子,黑着脸说:“算了吧!用不起。郝守英,你可听好了,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是要受罚的!”
    郝守英冷笑着说:“这能怨俺吗?你们男人们硬上,俺有啥办法?种下了俺又抠不出来,要罚,你找他去!”
    卜元压压火说:“郝守英,你以前是个很明理的人,现在怎变成这样?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呢?”
    郝守英说:“俺也不想超生,坠着个大肚子,多累人啊!都是你们这些当男人的不让嘛!拿你来说吧,自家的地荒着,还另找一块地下种哩!俺们两口子,好歹是耕种自家的地,比你强多了!”
    卜元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泛不起话来,看着郝守英那得意的样子,狠狠地说:“郝守英,你可别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就等着挨罚吧!”
    郝守英看着卜元那气急败坏的囧样子,开心的哈哈大笑,笑得岔了气儿,胎儿在肚子里猛踹,他用手捂着肚子说:“罚吧,罚吧!再罚,俺就上你家跟大书记一块儿睡去!”
    卜元不再和她多说话,就问道:“巴耳根呢?”
    郝守英答:“谁知道呢!”
    卜元说:“告诉他,把多占出的院子退回去!不然,俺就清土地办的来,按国法处理!”
    郝守英说:“请山神办的俺也不怕!俺这屋地早批下来了!红楞楞戳子印着,俺怕你个球!”
    他们的争吵,惊动了左邻右舍,不开壶站出来劝道:“卜书记,好男不跟女斗,别听那娘们儿胡咧咧!”
    郝守英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谁胡咧咧了?不信,你们看看!”郝守英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村委会大印的宅基地申请书来,晃动着。
    卜元问:“谁给批得?”郝守英鼻子里一哼说:“你以为昂首村就你一手遮天吗?俺也背后有人,上边有靠哩!俺就是不告诉你!”
    卜元说:“那仅仅是个申请书,土地办没批准,不作数的!”
    郝守英说:“你唬谁哩?俺问你,这几年村里有几十家盖房子的,有几家是合理合法的?他们都能拿出本本来,俺就依着你,要是拿不出本本来,你说那话比屁不淡哩!”
    卜元那张黑脸变紫了,他吼道:“等着吧,俺治不了你,有人能治得了你!”
    郝守英更加放肆地挑衅起来:“俺看你卜元真是球不淡三哩!”
    不开壶说:“这娘们儿,迟早吃亏在这张嘴上哩!”
    “卜元红不了几天了,俺才不怕他哩!”郝守英“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卜元在郝守英跟前碰了钉子,弄得颜面扫地,嗓子里像卡了块石头,吐不出,咽不下,十分难受。他不想就此罢休,他想找回面子,找回一村之长的尊严,他“哼”了一声,昂首跨步朝尚步正那边走去。
    尚良存心和卜元较劲儿,今天总算找着由头了。他是一定要给卜元一个下马威,让卜元当众受辱,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他设下陷阱,只等卜元找上门来。只有挫败卜元的锐气,方显自己的斗志,为实现吕耕田说的宏图大业添柴加薪。
    此时,尚步正双手叉腰,横在当道,杀气腾腾地吼叫着:“娘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有啥事俺挡着!他卜元敢推俺老头子一把,,咱就占住理了!良儿,拿锹劈他狗日的个黑子红瓤儿出来!到官司场里,咱也输不了!”
    尚良操起一把钢锹说:“爹,您放心,不给他点颜色,他还以为咱好欺负哩!”
    宋兴儿见公公、男人那种拼命的架势,有点害怕,心里直打鼓,万一闹出大事来,可怎收场哩?还是俺去挡头阵合适些,他跑过去夺下尚良手中的锹说:“犯得着吗?闹出人命来,咱这光景还过不过了?你们都靠后,俺来对付那个花心大罗卜吧!”
    尚步正说:“俺活了七十大几了,怕过谁?你们年轻人靠后站,看俺怎日脏狗日的!”
    当卜元悻悻走来,尚步正便迎上去,歪着脑袋说:“卜村长,卜书记!你可得一碗水端平了!不能软处欺,硬处怕呀!别人能,俺就能,俺这话说的在理吧?”
    卜元恭敬地说:“老叔,你是咱们村几十年的老党员了,应该知道党的政策,每户三分宅基地,那是国家规定的,咱可不能带头违反呀!”
    尚步正邪劲儿一上来,就拿着歪理当正理讲了:“国家不让走后门,你堵住了吗?国家不让当官的贪污腐败,你制止了吗?国家不让大吃大喝、贪花作乐,你照办了吗?你们这一茬当官的,就像如今大庙里的和尚,白天念着阿弥陀佛,黑夜看这黄色录像,说一套,做又是一套。少在俺跟前卖弄那二十四句‘官乱谈,(官场白),!俺只告诉你,别人能,俺就能!别把俺当软柿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