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从宫中回来,将一方素色绣花的帕子递给武清霜,“清霜,你带着这个和密诏,明日一早便出发。”
武清霜拿着那帕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哪儿来的?这不是姑娘家的帕子吗?”
宋弈耐心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武清霜将信将疑地掀开一看,顿时便愣住了:那帕子上盖着陛下的印玺。
的确,这是最隐蔽稳妥的法子。
第二日天一亮,武清霜便经过乔装,带着飞飞快马往南境去。她此去身系重任,必得低调行事。
沈南依按计划带着阿松继续义诊,冷月留下的其他大夫则开始筹备开设德仁堂的事宜。
当日未时,宋弈带上宋砚,一同去了茶仙居。
宋弈一直没弄明白,哥哥让他转告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杨怀谦能明白里面的玄机?可他一到地方,便见屋内整整齐齐坐着四个人。
在座的分别是邹桐,黄光禄,杨怀谦,韩少杰。
宋弈一一向宋砚做了介绍。
“子碁,你今日如此着急叫我们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黄光禄问。
韩少杰去岁被调回京师,这一趟外任,倒让他看着稳重了不少。
宋弈道:“太后和国舅,很可能近期会有所行动,我们得时刻做好准备!”
黄光禄惊得噌地一下站起来,“这么快!他们想做什么!”
宋弈道:“眼下还不知他们究竟会有什么动作,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宋弈抬眼看向四人,“太后从旁支领了一个四岁的孩子在身边。”
“什么!!!”四人皆是一惊。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想换个人当皇帝?!”黄光禄惊道。
宋弈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排除这种可能。最好的结果,是他们先迫使陛下立那孩子为太子,而后逼迫陛下禅位;最坏的结果,他们可能会直接取而代之。”
韩少杰拍案而起,“简直岂有此理!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一个后宫老太婆,一个外戚,竟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其他人也是面色凝重。
宋弈接着道:“于我们而言,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若是他们当真敢来硬的,我们手上原先的那些东西就派不上用场了,而且,倘若他们当真敢篡权夺位,我们手里的东西都将成为我们的催命符。”
包括宋砚在内,在场的无不面色惨白。自古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他们自是知晓的。但也因此,他们万不能坐以待毙。
宋弈接着道:“我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想同你们商量商量后续的事。”
杨怀谦问:“子碁,你可是想好了对策?”
宋弈道:“眼下,陛下最大的难处是手上没有虎符,无法调动兵马。而我们这些文臣,又都手无缚鸡之力。一旦遇到乱局,便只做那砧板上的鱼肉,能任人宰割。如今陛下在宫中,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我们必须先想法子护住陛下。”
韩少杰愤怒不已,咬牙道:“可我们手中亦无一兵一卒,没有虎符,谁也调动不了兵马。”
宋弈道:“我猜想,他们即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也不得不顾忌天下悠悠众口,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会先想法子让那孩子变得名正言顺。但也不排除,他们或可会让陛下悄无声息地出事。”
韩少杰怒得一拍桌子:“这帮乱臣贼子,真是当诛!”
杨怀谦叹了口气,“子碁,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宋弈道:“陛下手中虽无兵马,但好在还有暗卫和三十名黑金卫,有他们保护陛下安全,他们暂时应当不敢明着动手。怕就怕,宫中处处都是他们的眼线,陛下恐将防不胜防。”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黄光禄叹道。
“我们可能会有救兵,但需要等待一段时日,所以,近期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守好自己的阵线,一旦发现他们有任何异动,一定要及时告知于我。”
几人纷纷点头。
几人商量定,便各自陆续散去。
宋砚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听着,人都走后,他也跟着哥哥回到宋府。
到家后,宋砚忍不住问:“哥,你让我传给杨怀谦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他们会知道要在哪里会合?”
宋弈道:“‘五碗仙茶足烟霞,四方流水寒云家’,五碗茶即我们五个人,‘仙茶’指的是茶仙居。”
“那他们怎么知道会面的时辰呢?”宋砚问。
宋弈道:“四方流水”指的是日晷移动到第四个刻度,即未时。“寒云”是我们今日会面的那间雅间的名称。”
宋砚这才恍然大悟,“所以整句话的意思是,让杨怀谦通知其他人,今日未时到茶仙居寒云间会面?”
宋弈点点头。
宋砚不禁啧啧称赞,“你们这也太隐秘了,即便是有人听到了,也未必能懂得其中的意思。”
宋弈笑道:“我们为陛下筹谋,牵涉甚广,不得不防。”
宋砚点点头。原本,他还自以为他在南荒吃了五年的苦,可回来后他才发现,哥哥在京师的日子原来竟这般如履薄冰。他不喜争斗,向来不屑于参与这些事。哥哥从前也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渴望远离是非,没想到,五年的时间,物换星移,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这一次,以哥哥和陛下的亲近程度,倘若陛下不能赢,那还有整个宋家,甚至连南依和嫂嫂在内的所有人,恐怕都将万劫不复。
宋砚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他很难想象,这些年,哥哥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和哥哥所承受的相比,他所吃的那些苦,可当真是什么都算不上。
宋弈见弟弟在发呆,宽慰道:“朝堂争斗向来残酷,你从前不喜这些,而今也不擅长这些。我只希望,你和父亲母亲都能平平安安的。若是这一次我们能顺利助陛下铲除奸佞,将来,你便自请去地方任职吧。以你的能力,若是在地方,必能造福一方百姓。这也是你一直以来的夙愿。加之你性子洒脱,不爱拘束,到了地方,环境不似京中这般恶劣,你也能放开手脚,成就一番作为。”
宋砚点点头,看向哥哥,“哥,那你呢?”
宋弈看着弟弟,微微一笑,“我得陪着陛下啊。”飞鸟尽,良弓藏,哪有那么容易!他自踏上这条路开始,便已知晓自己这一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幸好,他的弟弟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