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和宋砚兄弟二人经过商量,决定不送父亲母亲去北境,一来路程太远,边地苦寒,宋家跟武家虽是姻亲,但却连武大将军的面都没见过。二来,武大将军毕竟是边地守将,若是贸然去投靠,万一被有心人知晓,恐怕会后患无穷。
宋砚思来想去,去找了沈南依。
“南依,你们万医谷当真与世隔绝?”
沈南依想了想,道:“算是吧。”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宋砚道。
“你说。”
宋砚犹豫了半晌,才道:“我想把父亲母亲送去万医谷暂时避一避,待京中安定下来,再接他们回来,不知你那里是否方便。”
沈南依原本也有这个打算,毕竟他们现在参与的事太过凶险,他父母又是他的软肋。
沈南依点点头,“我给冷月写封信,派个人送伯父伯母回万医谷,冷月会安顿好他们。你且放心。”
宋砚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早先在元州我就想问了,你和冷月……”宋砚话说到一半,又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了。他应该相信南依的,毕竟,他们自幼就有婚约,南依还为了和他成亲,从万医谷偷跑回来。可他一想到在元州时,冷月事事周到,事无巨细,无微不至,他心里就有些发堵。南依是他的未婚妻,与旁人那般亲近,他怎能毫不计较?
“嗯?冷月怎么了?”沈南依眨着眼睛不解地问。
宋砚见她一脸懵懂的模样,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别人有意那也是别人的事,和南依又有什么关系?冷月是她的手下,他利用职权为她做些事,他也不好挑刺。好在,而今冷月回了万医谷,没有在她身边。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看样子,冷月的心思,南依应当没有察觉到。她好像在男女情感上,真的比一般的姑娘要迟钝许多。这样也好,她一门心思扑在医药上,他也能少去许多负累。否则,以南依的美貌,若是性子再活泼机灵一些,怕是真的会有挡不尽的桃花。
许多话,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能轻轻牵起她的手,愧疚道:“父亲母亲原先定了下个月初九我们成婚,眼下国事未定,我可能又要食言了。”
沈南依面无表情地缓缓低下头,没有言语。
宋砚知道她必定是失望了,他们的婚事原本就是早就定好了的,结果却一拖再拖。可眼下他以的处境,实在不适合成亲。
“南依,对不住……”宋砚缓缓走到她面前,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眼下时局混乱,我父亲母亲得先去避难,媒聘未成,高堂不在……”宋砚把手伸进怀里,缓缓掏出一个东西,紧紧攥在手里,“你根本不会知道,我有多渴望能早日和你成亲……”
沈南依垂眸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是个六七寸长的红色的卷轴,“这是……?”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宋砚道。
沈南依便站直了身体,从他手里拿过那卷轴,缓缓展开。
“婚书”二字一映入眼帘,沈南依蓦地一愣。她继续看下去: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宋砚,沈南依。
甲辰年八月初九。”
沈南依眨了眨眼睛,抬头望着他,“初九不是下个月吗?”这些世俗的东西,她其实并不太能理解,但看宋砚的样子,她也察觉到这个东西应当很珍贵。
沈南依清澈懵懂的眸子,让宋砚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在南荒时,我就一直盼着能早日回京与你完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和家人。后来我们在京中重逢,好不容易等到父亲母亲为我们纳了吉,我便早早地准备好了这份婚书,只等着你嫁过来的那一天。你根本不会知道,这些等待的日子对我来说有多煎熬……”
沈南依缓缓低下头。
“现在,眼看着婚期将成,朝中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我身为朝廷官员,享国之俸禄,食民脂民膏,就当为社稷操劳,为陛下尽忠。眼下陛下处境堪忧,我不能置身事外。”宋砚抬手将她额前乱飞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南依,辛苦你再等一等我,可好?”寻常人家的姑娘,到了这个年纪,早该成亲好多年了,甚至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可他们的婚事,却被一再耽搁。总是让她这样等,宋砚只觉得愧疚难当。
沈南依握着手里的婚书,顿了半晌,才缓缓点点头。
“好,那我就再等一等。”她也不忍心让他为难。
宋砚更觉愧疚。
他多想把自己能给的所有的好都给她,可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宋砚的手不觉又紧了紧。
沈南依静静地被他抱着,没有动,也没有吭声。这些国家大事,她一点儿也不懂。可她能感受得到宋砚的难处与挣扎。
沈南依想了许久,才问:“会打仗吗?”
宋砚摇摇头,“现在还不知。但陛下身边危机四伏,若要清除那些势力,必然免不了动干戈。”
沈南依靠在他怀里思量着,没再吭声。
不久,朝中大臣都已经知晓太后身边领回了一个旁支的幼子,朝堂的氛围陡然就变得怪异起来,原先热热闹闹的早朝,陡然变成了一潭死水,少有人再发言。
谁也不知道这朝局究竟会是何种走向。
这一日,散朝后,太后领着那孩子到御书房。
明德帝正在批折子。
太后摒退了左右,便牵着那孩子走到龙案前。
“烨儿,这些年你一直无所出,药也吃了不少,看来是你命中注定了无子。有些事,不能强求……”太后叹了口气,又转向那四岁小儿,道:“成儿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若是悉心教养……”
“母后这是何意?”明德帝将手中的折子放到龙案上,抬头看向太后,“母后,孩儿尚值壮年,未必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母后何必如此着急呢?”
太后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笑道:“烨儿,孩子的事须得讲求缘分。”
“母后怎知,孩儿就一定没有这缘分?”
太后脸蓦地一冷,“你当真以为,哀家不知这些年你在后宫做的事?”
明德帝亦冷笑一声,“母后当然知晓,后宫里哪一个妃子不是母后‘亲自挑选’的?母后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太后牵着那孩子走到一旁坐下,那孩子乖巧地站在她身旁,一如明德帝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