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夜 奔
作者:南风竹影   雪泥归鸿最新章节     
    太后慈爱地抚摸着那孩子的脑袋,“烨儿,母后最后劝你一次,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你我母子一场,母后也不想最后闹得难以收场。”
    明德帝紧紧攥住手心的朱砂笔,质问道:“这么多年来,母后当真把我当过自己的孩子吗?还是仅仅只是你争权夺利的工具?”
    太后悠然掀起眼皮,“那你可有把哀家当成你的母亲?你这些年背着我做的事,若非被你舅舅查出来,哀家直到现在都被你蒙在鼓里。”太后失望地自嘲道:“什么母慈子孝!我既身入了这皇家,便早已知晓,在这深宫之中,最靠不住的便是感情。皇家之人,哪有什么真情!”
    明德帝松开手,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怅然若失,“我曾经也幻想着自己也能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得到母亲的爱护。可后来我才发现,母后你只爱权力。我在你眼中,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太后微愠道:“你若肯乖乖听话,你我母子之间,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
    “那母后呢?!”明德帝猛地抬头,红着眼眶质问,“若不是母后太过贪婪,你我母子之间,又何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太后猛地一拍椅子,“放肆!你竟敢对哀家这般大吼大叫!”
    明德帝冷笑道:“看吧,母后只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明德帝淡漠地看向那孩子,“就像他这样什么也不懂的。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终有一天会长大。你和舅舅做了那么多错事,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这江山和黎民百姓都是赫连家先祖和父皇留给我的基业,我岂能任你们胡作非为!这些年,你们勾结朋党,铲除异己,残害我大夏官员,鱼肉百姓,母后当真以为朕是瞎的吗?!”
    太后长叹一声,“罢了,烨儿果真是长大了。”他轻轻揪了揪那孩子的脸蛋,怅然道:“还是小时候可爱一些。”
    “可我已经长大了。”明德帝重新拿起朱砂笔,翻开奏折,似是不愿再与她争辩。
    太后望了他一眼,道:“我原以为,你我之间不必走到这一步的。可终究是哀家错信了你。”
    明德帝被气得失笑,“母后这说的哪里话?身为母后的儿子,我也并不觉得骄傲。”
    太后一怒而起:“你放肆!哀家是你的母亲!你就这么和哀家说话?!”
    明德帝翻阅着手中的折子,无视太后的愤怒,淡淡道:“是母后把孩儿逼到这一步的。母后你眼中只有娘家人,我要对得起列祖列宗,替父皇守住这万里山河,便做不成母后眼中的好儿子。”
    太后气得嘴唇发抖,“好,好,可真是好极了!母后养你这么多年,竟比不上你那死了二十多年的父皇!”
    “母后慢走。”明德帝眼皮也没抬一下。
    这场对话,最终不欢而散。
    太后临走,面向门外,昂起头,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头也没回,“立成儿为太子的事,无论你同意与否,都改变不了结果。母后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母后只是来通知你。”说完,她便牵着那孩子出了殿门。
    明德帝手中的奏折和朱砂笔顿在那里半晌也没有动静。
    早先,他也曾真心待过这个母亲的,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的越来越多,懂的越来越多,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他身在权力的顶峰,就注定了不能奢求寻常人家的亲情。
    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现在,他长大了。
    可长大的代价,是无穷无尽的旷远的孤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伙伴,身边的一切人皆不可信,仿佛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人,艰险而又漫长的道路,他只能踽踽独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可能稍不留神,他就会失去一切。
    朝堂的氛围,让宋弈和宋砚不得不赶紧把父亲母亲送走。
    沈南依让阿松挑了两个稳重些的人,一路护送他们去万医谷。
    两兄弟时常讨论朝局,她也在一旁静静听着,虽然未曾开口,可沈南依心里却把局势进行了冷静的分析。
    沈南依又另外写了一封信给冷月。
    一天晚上,宋弈正熟睡,忽地有人翻窗进来。
    宋弈猛地惊坐起。
    “宋大人,陛下有请。”那人站在黑暗中,宋弈看不清他的样子。
    “你是何人?”宋弈问。
    “宋大人可还记得,你去年是如何从天牢出来的?”
    宋弈蓦地一惊,“你是……!”黑金卫!
    宋弈慌忙披衣起床,“陛下为何深夜宣召我?”
    那人道:“大人去了就知道了。”
    宋弈不敢耽搁,便火速穿好衣裳,跟随那人入宫。
    宋弈到时,还见到了另一人——季闻卿。
    他许久未见季大人了,季大人如今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
    “季大人。”宋弈打了声招呼。
    季闻卿闷着头,没有说话。
    宋弈觉察到他有些奇怪,四下望了望,“敢问季大人,陛下何在?”
    季闻卿向龙床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宋弈忽然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心下猛地一惊,“季大人!陛下……”陛下断不会在自己熟睡时喊他们过来!
    “跟我来吧。”季闻卿道。
    季闻卿领着宋弈绕过屏风,宋弈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明德帝。
    宋弈突然脑袋嗡嗡作响。
    “季大人,陛下这是……?”宋弈面色惨白,看向季闻卿。
    季闻卿看着床上的明德帝道:“陛下昏迷之前,召我入宫,可当我来时,陛下已经不省人事了。”
    “可宣了太医?”宋弈惊问。
    季闻卿道:“此事蹊跷,不能贸然宣太医。眼下太后与国舅虎视眈眈,不能被他们发现陛下出了岔子。眼下,陛下能依靠的,仅你我二人,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稳住局面。”
    宋弈只觉心惊肉跳,好端端的,陛下为何会突然昏迷不醒?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有缘由。
    “可陛下这情况,必须得请个大夫才行。”宋弈道。
    季闻卿道:“老夫知晓,但不能请太医,只能从宫外找大夫。可一般的大夫,老夫又信不过,况且,事关陛下龙体与大夏朝局,岂能能随便找个大夫……”
    宋弈忙道:“我知道该找谁。劳烦季大人在此守着陛下,我出宫一趟,去去就来。”
    “那你快去快回。”季闻卿叮嘱道。
    宋弈一路赶回家,拍响了宋砚的房门。
    宋砚被一阵拍门声惊醒,忙开门出来,“哥,怎么了?”
    宋弈抓起他便走,“快,随我去沈家,找沈姑娘救命!”
    宋砚一愣,“哥,救谁的命?”
    宋弈看向弟弟,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陛下。”
    宋砚蓦地瞪大眼睛,慌忙回房拿上衣服。
    二人拍响沈家大门,惊醒了沈家一家子人。
    宋砚二话不说,拽着沈南依便往外跑。
    宋弈特地嘱咐道:“今夜之事,万望守口如瓶,否则我们都可将有性命之忧。”
    宋父宋母惊得连连点头。
    “怎么了这是?何事如此火急火燎?”沈母望着远去的马车问。
    沈清和皱眉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今夜,恐怕有大事发生。”
    沈母一惊:“何事?!”
    沈清和摇摇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