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问:“你难道想吃土地庙的贡品?不行不行!那些都是给神仙吃的,你不能吃!”
吃神仙贡品要是遇见个大度的神仙还好,要是遇见个小气的,是会拉肚子的。
土地公可是一众神仙里最小气的一位神,他庙里的东西我还没听说过有谁敢乱吃的。
小城子摸摸鼻子,“我说的不是土地庙的贡品,跟我来!”
说完拉住我的手带我往土地庙后的竹林里进。
穿进竹林,我竟瞧见竹林内有片空地,空地上有张大八仙桌,桌子上摆了八碗白花花的面条。
面条都用一双筷子挑了起来,筷子横搭在碗口,面条根根垂落在蓝边大碗里,这种摆放的方式,让我想起了奶奶过年时给保家神仙爷上贡的鸡汤面。
我震惊不已地看着那八碗面发呆,小城子倒是不忌讳地拽着我就往八仙桌前坐,没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先端起一碗面塞了一大口。
“城子!”我回转过神再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城子嘴里的那口已经吞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夺过城子的面碗就心慌道:“这不能吃!这不对劲,庙后面哪来的面,还是八碗面……八碗面,是给鬼吃的!”
对,我记起来了,爷爷的笔记里记载过,土地庙里的八仙桌是给鬼歇脚的,八碗面条也是给鬼差和生鬼准备的,意为吃饱喝足好下去过黄泉道……
所以活人是不能吃的!
“走,城子,咱们先回家!”我放下面碗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薅住小城子后领就要带他离开,可他却抓着八仙桌的桌角一脸阴沉不乐意:“但是,我本来就是鬼啊。”
本来、就是鬼——
我顿时心跳骤停了一拍,目瞪口呆地瞧着他那张乌黑的娃娃脸,呼吸沉重。
紧绷着身体,我僵着脖子艰难地往他脚底看……
还真的没有影子!
我立马害怕地撒开了他后领,不明所以地颤着声问:“你、怎么死的?”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伸出小手指了指我的脚下:“你也没有影子,你又是怎么死的?”
我更慌了,低头就往自己脚下瞧,答案却让我,霎时浑身毛骨悚然!
我脚下也没有影子……
我也是鬼?!
想到这一点,我开始浑身燥热,后背一阵冒冷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快炸开了!
慌了两三秒,我又陡然想到了一个关键。
祖上的阴差笔记上记载过,死人的脚是不沾地的,我脚沾地了,而小城子的脚……
我再次紧绷着神经,浑身发抖地将目光一寸一寸的往小城子脚下挪——
是脚尖着地,脚跟抬起来了!
是个刚死的鬼魂!
我吓得心都快跳出嗓门眼了,屏住呼吸捧住胸口连连往后退了十几步,赶忙拉开和他的距离,哆哆嗦嗦地警惕盯着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奶奶呢?你什么时候死的?!”
小城子冲我翻了个白眼:“奶奶在家呢,我是今天早上才发现自己死掉了的。我回不去自己的家,家里的门神爷不让我进去。”
灵魂,当然是不能进家门的啊!
我抖了抖唇角,接着问:“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死……”
小城子耸耸肩:“不知道,就是早上感觉心口疼,疼着疼着我就出来了。”
“心、脏病?”
这么说,心脏猝死还是极有可能的!
小家伙坐回八仙桌上:“你还吃不吃了?”
现在这个情况莫说是吃东西了,我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停留!
“不、不吃了,我奶奶还、还让我回家晒玉米呢!我、先走了,先走了!”我转身就落荒而逃拼了命的迅速开溜。
但,竹林还没跑出去,我就看见了——好多穿着寿衣的鬼从外面慢吞吞地飘了进来。
我颤抖地忙闪身往路边站,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呼吸出声,怕得后背都汗湿了。
睁着眼睛目送着那些亡魂从我跟前缓慢地飘过去,直到都走完了,我才踉跄地继续往外跑。
不对劲,一点儿也不对劲!
我怎么突然能看见鬼魂了?
按理来说活人除非在特定的情况下能见到鬼,比如上次的贺梵,他是主动现身让我看见的。
其他情况下,活人是看不见亡魂的。
可我今天,为什么都能看见了……
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阴阳眼吧?!
可这玩意儿,我不想要啊!
慌里慌张地跑回了家,奶奶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我急忙关上堂屋门,冲进左边自己的房间就往床上躲。
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床边,我大口喘着气,努力捋清思绪。
手摸了摸胸膛,还有心跳。
试试鼻息,也还有呼吸。
那就是没什么事了,自己没有影子,多半也是因为上次被老神婆那一祸害导致的。
我就说嘛,我怎么会死,我明明已经得救了……
手胡乱的往床头木桌上摸,摸到了一块放了好几天的饼干,我手抖地撕开包装袋,把饼干往嘴里噎,企图用这个方式压下心底的恐惧。
一包吃完,又在桌上一堆杂物里扒拉出了两包新的,不停歇地往口中硬噎。
噎完,灌了两口凉水。
往床上一倒,缩进了被子里。
我的眼睛……会不会是蛇仙家……
把自己吃撑着了,我的心情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气顺以后,我总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凉,越想越后怕,索性就闭上眼睛打算先睡一觉缓缓神,等蛇仙大人下次再出现的时候顺便问问他。
只是不知道,蛇仙大人这一走,又得隔几天才能回来。
我嫁的这个蛇仙大人,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样还真像是……守活寡。
不过,也好。
人妖殊途,我们到底是有区别的。
睡到太阳下山,我被门口的铜铃声给吵醒了。
迷糊着掀开被子起了床,我以为是奶奶回来了,正要去给奶奶开门,却在木格子窗棂前看见奶奶从前头牛屋里拿出了一个竹筐,筐子里装的是……
黄纸、白蜡、金元宝。
一张张扇形的黄纸在晚风中翻飞着,奶奶挎上东西拄着一根木棍子不吭不响地就重新出了门。
临走时还细心的关上了院子大门。
这是又去哪里祭路仙了吗?
天凉了,外面都起风了。
我脑袋还昏沉着,看见奶奶又走了,想着她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就乖乖回床上继续趴着了。
睡得头疼脑胀,云里雾里时,也不知道究竟几点了,反正外面天都特别黑了,我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
像是吃坏什么东西,中了传说中的断肠草毒一样,等我被疼醒睁开眼,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汗湿了。
疼、绞断肠子似的疼。
我也没吃什么脏东西啊……该不会是下午吃的饼干过期了吧!
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滚烫着,我难受得差些哭出声,想要爬起床点灯叫人,却四肢无力压根没法下床。
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剜心剜肺。
手伸到床头桌子上摸东西,胃里的疼痛愈演愈烈,我汗如雨下地想找灯,胳膊每伸出去一点,肚子里的肠胃就更撕痛一分。
“奶奶,奶奶……”我无助地哭出声叫奶奶,可漆黑的房间里,回应我的只有老鼠的两声骚动。
“奶奶!”我拼尽全力地喊,声音也只稍稍高了那么一点点。
手摸不到灯,我就一把将桌边的玻璃杯子给扫了下来,杯子砸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好消息是,这回的动静足够大,足够吵醒对屋觉浅的奶奶。
可坏消息是……我看见了床头被我无意触亮的手机,才七点半,奶奶可能压根还没回来。
唯一的后路大概率是没了,我咬牙忍着腹中的剧痛,手哆嗦着把枕头边上的发光体给极不容易地拿了起来。
身上炙热的汗水一层添上一层,我举起手机,手指颤抖地往上戳,由于举着手机的手在晃,手指头也在抖,所以戳了好几次都没能戳到拨号界面。
好不容易点开拨号了,一个幺刚按上,我腹中又一阵剧痛,刺激得我手上一抖,手机直接擦着床沿掉在地上了。
这种明明能看见救命稻草就在跟前,却无能为力抓不到的感觉,太痛苦难受了。
我不肯放弃这仅有的机会,捂着肚子大口喘着气,用尽全力地翻身,将自己翻到床边。
伸出手臂去捡手机。
但身子重心往床沿外一倾,我整个人都摔下了地。
一阵刺痛从胃部往上涌,直接把我给疼晕了……
本以为晕死过去会是解脱,可隐隐还是能感受到,身体很痛,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
喘气很艰难,吐息很虚弱。
不知过了多久,神志不清时,好像有人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送回了木床上。
“落落。”男人嗓音低哑,把我搂在怀里,温暖修长的手指顺着我的眉梢,抚至我的下颌。“乖些,等会儿就不疼了。”
声音如蛊,诱的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