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
又过了不知多久,隐约记得我都已经睡醒神一觉了。
月卿还在房内,不晓得在和上清研究什么……
“妙啊,没想到这个法阵的阵眼被你放在这种地方了!你还真是会反其道而行!的确有两把刷子,本公子都忍不住对你刮目相看了!”
“兑现承诺,告诉本座,当初在本座死后企图追求本座夫人的人,到底是谁!”
“嗯,这得列个名单。”
“什么?”
“一页纸不够!”
“……”
“哎呀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魔界也就这一位祖宗奶奶,先前祖宗奶奶痴念你,阖族皆知。
后来你死了,那些追求者终于逮着机会了,魔宫一天到晚来回送聘礼求亲的青年都快把堕灵殿的门槛给踩烂了,怪谁呢,怪你自己,你当年要是敢直接从土里蹦出来,吓他们一通,他们肯定不敢再去骚扰祖宗君上了!”
“本座、”
“她啊,在你们天界备受白眼委屈,在我们魔界,可是多少青年才俊求之不得的佳偶!
我们魔界从不执着于皮相,魔族人化形时,大多将心思都用在了武力值上,所以普通魔族生的好看的男女,少之又少。
魔族尚武,好战,娘娘生来就长得美,又是咱们魔族始祖的妹妹,本事仅次于我们魔祖,自然就成了魔族男子无论老少的梦中理想型配偶了,上到大她数万岁的白发老头,下到刚学会走路,说话都费劲的小魔崽,都向她求过亲。”
“以前,没人同本座说过,这姑娘在魔界这样抢手……”
“她本来就是魔界一等一的好女魔,只是为了追求你,不惜自降身份,对你们天界谦让有加,刻意对你卑躬屈膝。是你,从未发现过她的好罢了……你曾不屑一顾的,却是别人苦苦追求多年,都奢望不得的。”
“胡说,本座何时对她不屑一顾了?本座察觉到她跟在本座身畔后,怕她受了委屈,刻意停下步子,牵住了她的手。本座从来都不是靠这张脸,这重身份,留住她的。”
“我信。”
“落儿的眼光好,你同本座相比,她必会果断肯定的选择本座。月卿你也不错,只怪本座这个对手,过于强大。你可千万莫要因此,想不开自卑。”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听凌阙那小子的。”
“怎么?”
“狠狠撕了你这张恬不知耻的老脸!”
“……”
晚上。
我鬼使神差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头晕眼花,身体不听支配地走到门口,开锁,下楼……
踉踉跄跄地摸到了厨房。
拿起菜刀,捞出水缸里泡着的火龙果……
一菜刀剁下去——
“啊——杀人了!”
“救命啊,杀人了,碧落姐姐杀人了!”
刚进门的小阮阮瑟缩地靠在厨房门板上,大黑更是一个激灵吓得炸出了原形。
他们这一嗓子吼,也成功把我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彻底惊醒了过来。
我掂着菜刀的手一抖,沉重的菜刀哐地一声砸在了案板上,手边的水杯还是倾倒的,鲜红似血的果汁沿着桌角吧嗒吧嗒溅在地上……
“杀人……”我看着榨汁机里的那半颗火龙果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那罗穿着睡衣光脚就冲了过来。
瞧了瞧我这边的一片狼藉,扬手就给了小阮阮脑袋一巴掌:“杀什么人!早就和你说了半夜不要看恐怖片,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看什么都像杀人!”
上清一晃神就出现在了我身后,体贴地握住我一双冰凉的肩,“怎么突然起身了?别怕,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我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哦……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说要请你喝一杯果汁。我小时候最喜欢喝火龙果榨出来的果汁了……
但是小时候太穷,买不起,唯一一次喝火龙果果汁,还是在那罗家。梦里我和你聊天,聊着聊着,你就说,想尝尝我喜欢的味道,然后我就想着,给你现榨一杯……
但是我太没用了,我连榨果汁都不会,味道不对,忘记放冰糖了,我想再榨一杯,谁知一转身,就把早前榨好的果汁给碰倒了……
我想收拾一下桌子,但找不到抹布,还摔了一跤,我刚爬起来,打算先把火龙果切好,然后他们就来了,吓我一跳,对不起,我真是越来越废物了,我什么家务都不会做。
上清,我当不成你的贤内助了,他们说得对,你什么都会,我什么都不会,帮不上你的忙还只会给你拖后腿,上清,我、我配不上你……”
“胡说八道。”他无奈地把我抱进怀中哄,细心温柔道:“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你也不会拖我后腿,你我之间,何来的配不配一说。
我的娘子,本就不用学做什么家务,只要娘子在我身边,就是我的贤内助。
把娘子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惯模样,是我的目标,现在在人间,让你受委屈了,等回了神宫,我找一百个花仙伺候你,你再也不用碰这些东西了。”
“一百个……我从小到大还没被人伺候过呢。”我哼哼唧唧地拒绝:“我不要,我就是想为你榨一杯果汁……我连这个都不会,我连以前的果汁和糖的比例都忘记了,我太笨了……你喝不到了,我不能让你尝到我喜欢的滋味了。”
“等、等等……”那罗弱弱地举手插话:“你说的是,小时候我请你喝的那杯火龙果口味果汁?”
我重重点头:“嗯!”
那罗咬了咬唇,神情凝重道:“那不是鲜榨果汁啊,那是我爸从工厂带回来的玻璃罐果汁。”
我呛了下,“啊?可你不是告诉我,那是你亲手榨的纯果汁吗?”
“那还不是因为……我吹牛,说能带你吃到新鲜火龙果嘛!我们小时候那条件,怎么可能吃的上火龙果!就连镇上逢集,火龙果也就只出现过一次!
倒霉的一次还被你撞见了,偏想尝尝果子里面是什么样的……我,为了圆你心愿,就让我爸去工厂拿了两瓶他老板的火龙果果汁,给你尝了鲜。
主要也就是那个味儿,那时候的饮料造假太多,说是火龙果果汁,实际上就是加了火龙果口味的香精,里面是西瓜糖水。你现在能榨出那味,才是真出鬼了!”
“怪不得怎么做都做不出那个味儿。”我闷闷不乐地继续问:“那你告诉我的糖和水果的比例,也是胡说的?”
那罗想了下,果断摇头:“也不是,我家狗那会子不是生病了嘛,肚子里闹虫,我妈去兽医那里拿了包药,说是给狗子拌饭吃下去。我告诉你的那个比例……实际上就是我家狗子打虫药拌饭的比例……我那时候只能记起这个了!”
只能记起这个了,所以就按这个比例直接说了……怪不得当时她和我说的是一片拌瓷盆的三分之一。
我还以为是她口误,不是一片,是一块冰糖呢!
哎,多年的信任终究是错付了,我心理太受伤了!
“你要是真怀念当年那个味道……那还是放弃吧。”那罗不好意思地拍拍袖子:“那个牌子的果汁现在不生产了。”
我从上清怀中抬起头,红着眼委屈问她:“为什么?”
那罗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说:“十年前,听说是把人喝出甲状腺肥大了……就停产了。那时我怕你知道真相骂我,就没敢和你八卦这件事……”
我:“……”
上清:“……”
阮阮抱起变成原形的大黑,抽了抽唇角,“善、意的谎言?”
我顿时就失望了,闷回上清怀里哭唧唧:“我果然不中用,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你。”
他无奈叹口气,抚着我的脑袋道:“那是梦,梦里的内容都是假的。明天起床,我带你去喝真正的火龙果果汁,可好?”
“再正宗也不是当年的味道了……”我趴在他肩上,又开始昏沉了,“我想喝酸梅汤。”
“怎么又换了?”
“你说的,酸梅汤下火。”
“你上火了?”
我拿起他的一只手,贴到胸口:“对,这里火很大,太烫人,有点疼。”
他沉默了片刻,倏然将唇附到我耳边,攥住我的指尖,柔柔道:“这里火大,喝酸梅汤无用,找为夫有用。”
下一刻,打横抱起我,欲带我回房间:“走,为夫给你清火!”
清火……
那罗咕咚咽了口口水,倚门怀疑道:“他们每天都这么大尺度……真的不会虚吗?”
小阮阮张牙舞爪:“才不会呢,碧落姐姐身体好……嗯、上清哥哥说整天用鸡汤排骨汤养着,恢复得快!”
黑狐狸嗓中咔了一声。
“对了,你们今晚又看什么恐怖片了?都把这家伙吓出原形了……真是丢狐仙的脸!”
“连环杀人案噻,半米长的大砍刀,咔嚓就把脑袋给炫掉了!”
“这么吓人!那你们还往外跑?”
“狐狸哥哥偏说家里进贼了,非拉着我来看,结果……吓死宝宝了!”
“出息!”
——
回到卧室,他用灵力帮我压下了心口的灼烫。
我觉得自己的双手不太舒服,举起来一瞧,才发现手指上的皮肤在一块一块往下掉,十根手指,血肉模糊——
“啊!”我吓得尖叫出声,正要往被子里钻,上清却先一步从后抱住了我,沉声安慰:“莫怕,有为夫在,不会出什么事,乖些。”
我浑身战栗地缩在他怀里:“清清,我的手、我的手……”
“你的手无事,不信你再瞧瞧。”
我半信半疑地举起一双颤抖的手……
竟然完好无损,没有流血,十指如削葱,白嫩柔软。
“吓死我了。”我没出息的嘴一撇,哭出了声,“我还以为,我要变成无皮尸了呢!”
他把我往怀中一带,让我躺在他怀里,顺滑的乌发温柔搭在我肩上,他一袭墨衣沉沉,抬手,小心帮我擦拭额角的汗,“有为夫在,谁都莫想伤害到你。”
我抓住他暖暖的大手,不明所以地憋屈问:“我这究竟是怎么了啊……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睡一觉就好了,为夫明日带你回杨柳村。”
听见杨柳村三个字,我有些抗拒:“回杨柳村干什么……我不想回去。”
他深呼一口气,握紧我的指尖,低头,柔情似水地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收债。”
我更不懂了:“什么?”
他拧了拧眉,语气轻柔,却又携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曾经欠你的,为夫都要替你讨回来!她们从你身上拿走的,都得千倍百倍地奉还给你!本座原本没想对他们赶尽杀绝,是他们自找的!”
我愣了下,半晌,才猜到他可能在骂谁:“你说的,是林英林强吗?你不是已经惩罚过他们了吗?他们,又怎么作妖惹到你了?”
他没回答我,只是抱着我,安静了很久很久。
再开口,一语惊人:“娘子,我想掘坟。”
“啊?”我差些呛到:“你掘什么坟?掘坟缺德……奶奶说挖人祖坟如绝人子孙。”
他搂着我,呼吸很沉,“你小时候,在你舅舅家,没少受你表哥表姐欺负吧。”
我感觉,他今晚可能想翻旧账了。
“也没有……”
他嗓音更沉:“说实话。”
我咬住嘴唇,犹豫着点头,“寄人篱下,哪有不受欺负的。”
“他们打你吗?”
“打,动不动就打。”
“疼么?”
“挨打哪有不疼的。”
“为夫替你打回去,可好?”
我低头没说话。
他果然是想翻旧账了。
“都过去了,你现在去揍他一顿,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本座想揍他们,已经很久了。”
我以为他是心血来潮,就疲惫地窝在他怀里,心有余悸的请求:“你今晚就这样抱着我睡好不好,我害怕。”
他用力揉了揉我的身体:“都会好的。”
“嗯。”
——
次日,他真带我回到了那个我曾不堪回首的地方。
我曾待了十几年的杨柳村。
走到那熟悉的大红铁门门口时,我瞧着门上深紫色的对联,突然觉得这个家,寂静了许多。
也对,舅舅舅妈都死了,我也已经离开这个阴冷可怕没有人性的狼穴。
偌大一个家,就只剩下林强和林英兄妹俩了。
望着这片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仅仅半年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仿佛是隔了半个世纪再归来。
门前的镇宅石被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滩烧尽的黄纸黑灰。
大铁门的老虎头门鼻也被人撬掉了,如今只简单用黑铁打了个普通门鼻挂了把两斤重的老式大铁锁在上面。
门里全没了半分动静,有种家中早已不住人的死寂感。
就连墙边攀墙而上的金银花藤,都不知被谁一把火给烧了,现在只余下一副炭黑的骨架。
都把我送到这里了,看来上清是打算动真格了。
但我想不到为什么上清突然要对林英林强动手。
难道,是他们又在我背后,干了什么坏事?
我伸手掂起了那把很有分量的大铁锁。
觉得铁锁上的菊花花纹还挺熟悉。
仔细一想,果然,真是当年我舅舅拿来锁我的那把!
六岁那年,舅妈让我去田里东坎上放羊,我那时还以为放羊就是看着羊吃草那么简单,等羊吃饱了,我就把母羊牵回来,母羊一走,小羊们就会跟着回家。
谁知放羊的过程中,遇见了邻居家的疯狗,疯狗惊到了羊群,还咬死了一条小羊。
等旁边的人帮我赶走疯狗,送我和羊群一起回家后,我舅妈激动地掐腰破口大骂,鞋都没穿就光着脚跑到邻居家里索赔了。
但她倒霉,碰上了一个硬茬,没和人家要到赔款,还被人家骂得狗血淋头,戳着脊梁骨狠狠羞辱。
我舅妈心虚,气急败坏地过去,又气急败坏地回来了。
进门后她找不到地方撒气,就用皮带抽了我一顿。
然后自个儿关门扑在房间大床上哭了起来。
晚上我舅舅赌博回来,发现她生气了,进屋问了一下情况。
半个小时后,舅舅拎着之前锁狗的大铁链子,一只手就把坐在院子里剥豆子的我给掐脖子拎了起来。
他用铁链锁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拴在了厨房的木门把手上。
一边对我拳打脚踢,一边口中骂骂咧咧,责备我连只羊都看不好,说我什么都不会干,是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废物,疯狗怎么不把我一起咬死呢,咬死了他就省心了。
当时这把大铁锁,就挂在我的脖子前……
那次,我舅舅锁了我三天,饿了我两天,第三天舅妈才没好脸色不耐烦的把一盆剩饭放在我的面前,命令我必须吃掉,说晚上村长要来家里喝酒,威胁我不许在别人面前提他们打我,不给我吃饭的事,不然她就等人走了,抽死我。
我记得很清楚,那会子林英林强兄妹俩还站在不远处放声大笑,嘲讽我坐在地上端着饭盆的样子,像一条饿了十天八天的看门狗。
还说,看门狗就该多打,才能听懂人话。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我不该阻拦上清来揍他们,我应该早些就喊上清来收拾他们的!
毕竟这对兄妹,从小到大被我舅妈娇生惯养,早就丧失了做人的底线,良心被狗吃了!
扯了扯门上的锁,还挺牢实,我想找块板砖,把它敲了!
上清也真是,把我送过来,人家不在家怎么办?
他自个儿也不晓得跑哪去了……
我正在四处搜寻着有没有能用的大石头或者破砖头来着,隔壁家的德发叔却是突然跑了过来,惊讶出声叫住了我:“是碧落丫头嘛!”
我抬头,迎上他诧异、又有点小害怕的目光:“叔,是你啊。”
他瞧清我的脸,眼底有波澜涌了涌,神情怪异的说:“叔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呢!”
我垂首挪开视线,语气平平,“我是来找林英林强的。”
他的身影僵了下,表情复杂的沉默半晌,才说:“你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报仇?
我想解释,可他没给我这个机会,自问自答的说下去:“也对,他们这样害你,你来找他们寻仇也是理所应该,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做的过分了。”
什么事?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是来找林英林强寻仇的?他为什么说……林英林强做的过分?
看来上清的确不是突发奇想才带我回来的……
“可是,丫头啊,你舅舅一家都完了!你舅舅舅妈已经罪有应得死了,你心中的怨恨也该消失了,你还想怎样……看在他们两口子养育你十几年的份上,你给他们老林家留个根吧!”
“叔你在说什么……林英林强呢?”我沉声问他。
他瞧了瞧门上挂着的那把锁,长叹了一声,说:“自从你舅舅舅妈入土为安以后,那两个孩子就很少在家里住了,你舅舅生前还欠了不少外债,他撒手人寰,西去以后,那些要债的就整天堵在这个家门口,逼着强子英子帮他们爸妈还钱。
那俩孩子从小娇生惯养,被捧在手心里养大,大学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整天靠着你舅舅舅妈的老底生活。他们连出去打工赚钱的能力都没有,又哪来钱给死去的爹妈还债。
可是那些人追得紧,天天早八晚八的堵着他们兄妹俩,不许他们出门,还动不动就亮电棍那些危险物品的,朝院子里扔块砖头,摔个瓦,或者在院子外面点把火,把两个孩子吓得够呛。
这不,正月一过两个孩子就跑出去住了,这个家被抵给那些放贷的了,俩孩子害怕他们又回来找麻烦,就再也没敢回来过,现在还在外面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呢!”
“原来是躲债去了,怪不得。”
我看着德发叔,语气冷漠的说:“叔你说的不对,他们兄妹俩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没有出去打工赚钱的能力了?无非是出去打工凭本事赚钱太累,他们吃不了那个苦,哪里比得上在家里吃人家绝户,养尊处优舒爽。”
德发叔只长吁短叹着:“这俩个孩子,的确,被你舅妈教养的不好,可他们现在已经挺苦了。”
“叔你说他们已经挺苦了,呵,这些苦算什么苦呢,比得上我从前的苦吗?你可怜他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比他们更可怜?”我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德发叔理亏的哽了哽,“碧落丫头,我……”
我直接打断他,进入正题:“所以他们现在在哪?”
德发叔纠结了许久,才说:“在、藕塘那头的小庙……”
我不明所以:“那地方又不能住人,里面供的都是神神鬼鬼,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德发叔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支支吾吾的说:“你、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扭头就要往藕塘的方向赶。
德发叔在后面愣了一阵子,突然照着我的背影又忧心忡忡的喊:“碧落丫头,你一定要看在老林两口子养育过你的份上,给老林家留个根啊!他们好歹照顾了你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林可是你的亲娘舅啊!不看僧面,看佛面!”
我不知道为什么德发叔总认为我去找林英林强会对他们下死手,更不晓得那两个王八蛋到底又背着我干什么好事了,老实说,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我干嘛来找林英林强。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打算把他们怎么着。可听见德发叔的这句话,我还是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是!他是我的亲娘舅!要不是我亲娘舅,也做不出一时贪财,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把自己亲姐姐的救命东西占为己有的缺德事!我妈,是被他们两口子的贪心害死的!
他们确实对我有养育之恩,可十几年来,他们对我动辄打骂,各种压榨,他们本来就不是真的想养育我,他们只是为了霸占我爸妈留下的那笔巨额遗产!
他们害死了我妈妈,肆无忌惮的挥霍着我爸妈积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他们厚颜无耻的吃着我家绝户,属于我的钱,我却一分没见着,他们连一分都不乐意拿出来花在我身上!
她们用我家的钱,维持他们奢侈富贵的生活,而我呢!从小到大,吃的是剩饭剩菜,穿的是林英林强穿旧的破衣服,连上学的钱,都是向他们千般乞求,万般讨好,才勉强要来的。
我在林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德发叔你难道不清楚么?好不容易我长大了,他们又信神婆的话,说我在家里,会让林家家破人亡,不征求我的意见,就给我订婚事!
说我克死了十个未婚夫,最后更是毫无下限的把我生辰八字卖给别人配阴婚!他们的养育之恩,从狐仙杀了他们,没有将他们大卸八块,让他们死后万劫不复,下地狱永不超生时起,我就已经报了!”
我边生气的阐述事实,边快步往前走。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我几乎是满心憋屈的吼出来的。
德发叔知道我心意已决,没法再劝我,只能留在原地,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而我说完心里的这些怨言,突然觉得,做个不近人情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真爽!
赶到藕塘另一头,远远就瞧见庙里白烟滚滚,袅袅飘出破旧大门,往天上升了去。
像是有人在庙里烧纸,还烧了挺多。
乡下这个时候正是脏东西闹得最凶的阶段,小庙里烧纸烧香的人多也正常。
说起来,林英林强兄妹俩如今的日子较之她们父母还在的时候,的确苦了太多。
林家沾了我爸妈的光,有了我爸妈那笔遗产,林家这一二十年的日子都过得十分富足。
两兄妹也是打小就要什么有什么,前几年兄妹俩毕业回老家,嫌弃在外打工看领导脸色过日子的生活太累太憋屈,就嚷嚷着要自己创业。
舅妈当时也是极度溺爱他们,也不管他们这想法成不成熟,靠不靠谱,就直接拿了三十万给兄妹俩当创业基金。
三十万到手以后,林强的确有模有样的去包了个鱼塘,打算养鱼发家致富,可惜鱼苗刚下水两个月,就不知什么原因,全死掉了。
林强把所有罪责都安在了鱼塘水质不好的头上,第一次创业失败,隔了两个月,又听说外地养藕能发家致富,于是就仗着自己大学所学专业对口,风风火火的包了一大片藕塘,买了两大货车的莲藕根移植。
谁晓得他运气太差,当初图便宜买的藕根压根长不大,养了半年,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藕丝质量太差,根本达不到卖出去做奢侈品的标准,于是他们的第二次创业,又砸在手里了。
失败了两次,兄妹俩就彻底躺平了,后来一直在家里坐吃山空。
好在那会子舅舅舅妈手里还有些钱,农村消费水平也不高,完全可以养得起他们两个闲人。
他们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突然沦落到睡破庙,三餐不稳定的境地,就好似富家子女突然有一天家里破产要出门捡破烂充饥,心里这落差感,肯定不止一丁点,能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都难说。
不过,这也纯属他们,罪有应得!
我慢步沿着塘边,来到了那座小庙门口,还没走进去,就一脚踩到了一张红色的符纸——
我把符纸捡起来,仔细一看。
上面是张鬼脸,鬼脸下还用血写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死。
这是、邪符。
用来害人的!
谁在庙里用邪术了?
下一秒,屋里有女人的狠毒声音传出来:
“烧死你!烧死你!你不得好死,咒死你!”
“你不让我们好过,你害我们一家家破人亡,我也不让你好过,我要把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烧死你,烧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