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过去,只是说一些彼此生活中的琐事。
但就是这样的闲话,都仿佛说不够似的。
9点,叶墨珲起身拿了车钥匙,准备送她。
祝玫道,“我可以自己开车,明天还要出来。”
叶墨珲道,“可是我想送你。”
祝玫说,“不用了,又不能坐一辆车。”
叶墨珲道,“你把我带到上高速前的那个车站,我可以打车回来。”
祝玫戳戳他的胸口说,“你是不是吃太撑?”
叶墨珲道,“那我可以走回来,当减肥了。”
祝玫见他坚持,于是带他上车。
在渤江边兜了一圈,祝玫又在家门口把他放下了。
祝玫让他下车,摆手道,“好了,遛过了,拜拜。”
被遛的叶区长站在别墅门口,看着她亮起的尾灯,好气又好笑。
小区里传来狗吠。
叶区长气哼哼想,谁家的狗,欠遛呢?!
次日叶墨珲值班,从早上9点开始,就骚扰起了新鲜出炉的女朋友。
女朋友看着手机屏幕上,微信不断跳出的消息:
起床了吗?
[照片]我的早饭。
你在干什么?
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可爱][可爱][可爱]
宝宝,值班好无聊啊,市里点名点了一个小时,形式主义,差评!
午饭太油腻了,不好吃,晚上我陪吃宵夜好吗?
宝宝,你起床了吗?
是不是出门了?
宝宝,你下午去哪儿?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祝玫发现,原来这人这么话唠。
她回复了一句:起了。
然后,把备注名改成了:待退货
不知祝女士已经起了退货的心思。
这辈子第一次正儿八经恋爱的叶二少,还沉浸在自己有女朋友的喜悦中。
得到了两个字回复,仿佛是一针强心剂,他又送了她20条消息。
没眼看,这真没眼看。
黄沛打来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那堂妹在渤江商业公司快混不下去了。
听到着消息,叶墨珲居然笑着问,“是吗?有这好事?”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谁让那蠢女人欺负他可爱的女朋友,居然敢泼他女朋友酒,活该混不下去。
让她先熬着吧,等他有空请示了女朋友再说。
黄沛只觉得他在电话那头笑得仿佛鬼上身,问,“你今天吃错药了?”
叶墨珲应了一声。
黄沛无语问,“那就去医院洗胃。”
叶墨珲道,“情毒,洗不了。”
黄沛震惊问,“这就拿下了?你前两天说的那个?陈逢时的助理?”
叶墨珲说,“是。”
黄沛问,“你家里人知道吗?”
叶墨珲道,“还不知道。”
黄沛道,“好好好,这件事我来办,我爸让你帮个忙,你帮我搞定我堂妹,报信的事儿我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墨珲莫名其妙,谁特么要他报信了?
连忙拨回去,对方正在通话中。
通话了整整一个小时。
叶墨珲的手机被轰炸了。
各路叔伯发小:你小子什么情况?????
母亲黄静的电话直接call来问,“怎么前几天没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叶墨珲无语问,“黄沛怎么和你说的?”
黄静道,“小沛说你为了省房钱,睡了你的房东!”
晴天霹雳,六月飞雪,他这可比窦娥还冤。
叶墨珲解释道,“不是这么回事!”
黄静问,“那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房东?”
叶墨珲说,“是房东,但我没睡她,而且我付房租的。”
黄静道,“我怎么感觉你是按次收费的那种?”
叶墨珲道,“老妈您说话能不能靠点谱?我是做长期生意的。”
黄静说,“哦,生意啊……”
叶墨珲急了,“我是正儿八经谈恋爱!不是你们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
黄静道,“主要你以往记录太不良。”
哪里不良了?他的记录清清白白好吗?
虽然在叶家不够优秀,好歹也是根正苗红,他们能更离谱一点吗?
叶墨珲想挂电话了。
黄静道,“那行,下个月我安排一下,去你们那里考察。”
叶墨珲道,“别别别,我怕您老吓着姑娘,她害羞。”
黄静道,“那更说明是好姑娘了,必须早点见,就怕你不着调,把人吓跑了。”
他和他老妈之间,到底是谁不着调了?
叶墨珲七窍生烟,说,“别来,不欢迎,没地址,我挂了。”
不孝子果断地挂了电话,黄静还想提醒他,这事千万别让他爸知道,否则得翻天。
然而,就是他挂得太快,他父亲的电话已经来了。
叶墨珲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任由手机响着,不接电话。
叶煦铤的来电转为未接,刚刚松了口气,一个黟中的固定电话打了过来。
黟中除了他爸,还能是谁?
深吸了一口气,他按了接通。
叶煦铤的语气威严,“刚到地方上,不想着努力工作,报效国家,你在干什么?”
叶墨珲问,“你说我干什么了?”
叶煦铤道,“插手人事安排,我想着你还是为了工作,也就算了,现在呢?你现在住在哪里?刚到地方上就作威作福玩女人了?你住的地方是不是别人送你的?叶墨珲!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多少人想把你拉下去你懂吗?!”
他爸对工作中的所有人和事都实事求是,只有对他的时候,戴着一副有色眼镜,满满的刻板印象。
他说,“那就等着纪委查我吧,你们不早就给我下过定义了吗?酒色财气样样都沾,早晚要锒铛入狱,不是么?既然如此,那我早点进去,你们可以放心一点。”
叶煦铤怒喝道,“叶墨珲!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能不能不要胡作非为?你如果不明白自己要什么,你现在就辞职,实在不行,你就啃老!”
胡作非为?
他们只是希望他按照他们的想法生活而已,他自己要承担多少责任,他自己清楚。
但不管他做什么,在他们看来都是胡作非为。
仿佛他是个没有自尊没有底线的垃圾。
这就是他们对他的关爱么?可笑的不知道是谁!
他不耐烦同他爸说话,但也不再故意气他。
叶墨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对方是光明正大的恋爱,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不要歧视她。”
叶煦铤终于压下了火气,说,“最好是这样。”
叶墨珲无声地自嘲一笑,说,“只是刚开始,等成熟了我自然会带回来。”
叶煦铤终于放松了语气,说,“你要把握分寸。”
“叶”这个姓氏,是荣耀,但也是负累。
这世间的一切,都有阴阳两面。
如果不是出生在叶家,他是不是会更幸福一点?
但如果不是姓叶,他也不可能拥有眼下这一切。
不再去想如果。
应付了各路大佬,他给黄沛发了一串杀人的表情。
黄沛:别吵,我在给你爷爷打电话呢。
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这家伙了?
网络买凶可还来得及???
妇女主任都没他这么八卦。
叶墨珲委委屈屈地去同祝玫哭诉道:完了,没忍住把我俩的事情告诉好友,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
祝玫终于回复他了:……我刚刚擦了擦嘴,你可以当昨晚我们没亲过。
叶墨珲道:不能退货了。
祝玫把他名字的备注截图发给了他。
[待退货]
三个字,明晃晃地,成了他的代号。
叶墨珲觉得自己应该挽回一下女朋友的心,他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祝玫:别来。
叶墨珲:水管可能又要爆了。
祝玫:报修或者报警,你选?
叶墨珲:我选抱抱。
不能想象180cm的大男人撒娇的样子,莫名其妙有点反差萌。
祝玫笑了出来。
正在说话的谢衡等人都是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祝玫按灭了屏幕道,“刚刚看了个笑话。”
仍然是这几个发小聚会,陶夕佳没有来,祝蓉蓉倒是跟着杨南真来了。
祝玫问,“南子,前面你说啥了,你说陶子家里怎么了?”
杨南真道,“他老公的厂被抵押了,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两个孩子付不起学费,快要退学了。”
祝玫皱了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杨南真道,“具体不知道,他老公人还挺好的,也很讲义气。”
祝玫说了句,“好人反而做不了大生意。”
义不理财。
能做大生意的人,有时候还是得有些六亲不认的狠劲。
沈钰菲也叹气道,“想不到,难怪她不出来了,肯定是觉得没脸见人。”
祝玫拨弄着手上的筷架问,“有没有可能帮帮她?”
杨南真道,“她自己现在在打工,她老公去开网约车,小孩考虑下一步送回村里,上镇里的学校,给她爸妈带。”
沈钰菲道,“幸好她不是远嫁,否则家里都帮不上忙。”
祝玫很是惋惜。
小时候,陶夕佳是他们里面最乖巧的女孩,虽然成绩不好,职校毕业,却是持家能手。
能够找到一个做生意的老公,当全职妈妈,是很幸福的归宿,村里很多人都羡慕她。
但这世界上,处处风险,没有什么稳赚不赔的买卖。
谢衡却问,“他老公原来那家公司开在哪里的?”
杨南真摇头道,“不知道。”
谢衡道,“你有机会问问。”
杨南真应了一声。
祝玫看向谢衡,觉得他有话没讲。
谢衡挑了挑眉道,“没事,我就了解一下。”
沈钰菲拉着祝玫,耳语道,“玫子,上次后来你关照过那家公司了吗?”
祝玫问,“哪家?”
沈钰菲道,“就是那家帮着办证照的,说要选良辰吉日那个。”
祝玫想了想问,“保洁派遣的?”
沈钰菲点头,低声说,“据说很不上道啊。”
祝玫意外道,“那家公司后来还特地来谢我,我还说不用了,让打点好你们那边就行,怎么回事呢?”
沈钰菲道,“这事怪我,挑日子和挑证照号都是有明码的,我没同你说。”
还真是万事都是生意,祝玫没想到,这事也能明码标价。
她说,“事情过去有点久,现在再同那家公司提,我也有点难办。”
沈钰菲说,“没关系,我就这么一说,下次你问我一声。”
祝玫应了。
杨南真道,“大菲,听说你老公提了?”
沈钰菲的老公也是他们一个单位的,都在工商局。
沈钰菲道,“基层所所长,正股级而已,算提拔?他本就已经四级主任科员了。”
谢衡说,“算,怎么不算?职务职级毕竟不一样。”
沈钰菲道,“花了30万,我婆婆不是生病了吗?死活不肯治了,非说要儿子当官。”
祝玫问,“你上次被骗的钱拿回来了?”
沈钰菲道,“没有,对方家里说要告我们行贿,我和我老公都是体制内的,这种事不是给对方把柄吗?我老公咬咬牙就说算了。”
谢衡一双眼看向沈钰菲,没什么表情,手上转着打火机。
沈钰菲道,“玫子,你和军师借我的钱,我过阵子就能还你们了。”
谢衡眉头一跳,看向祝玫。
祝玫冲着他眨了眨眼,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让他们之间不需要明说。
谢衡努了努嘴,示意知道了。
几个人继续看向沈钰菲。
沈钰菲说,“这阵子我算是想明白了,只有会花钱,才能赚钱。自从我老公买了这个所长之后,我们家日子就好过很多了,这次中秋,你们明白吧?”
祝玫又看向了谢衡,谢衡讥诮一笑,耸了耸肩,转头看向另一边。
沈钰菲盯着面前的茶杯,浑然未觉。
她道,“玫子,老谢,你们放心吧,我年底一定还钱。”
祝玫喝了口茶道,“不急。这样也好,以后我招商落户,你多帮忙。”
沈钰菲举着茶水道,“没问题,一言为定。”
谢衡说话却有些阴阳怪气的,他说,“大菲,那钱就干脆放你那儿吧,我们就当入股了。以后你老公收的红包,每次也给我们分点成。”
好歹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见沈钰菲表情有些尴尬,谢衡淡淡说了句,“开玩笑的。”
然而那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祝玫想,谢衡应该是看不惯沈钰菲如今这么现实吧。
她打圆场道,“谢衡,大菲不就是没有告知你钱的用途吗?你别那么小心眼。”
其实谢衡在意的,必然不是钱的用途。
沈钰菲并不知道那钱是祝玫一个人掏的,但祝玫这么一说,沈钰菲也觉得自己不太对,举着茶杯道,“军师,我和你赔个不是,当时我家里实在太乱了,我婆婆天天和我老公闹,我也是没办法了,现在我婆婆下半身已经动不了了,医生说……唉。”
祝玫看了谢衡一眼,拍了拍沈钰菲的背道,“你不容易,老谢也就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沈钰菲道,“我能怎么办呢?谁不是想日子过得好一点。”
祝玫温言道,“我理解。”
祝蓉蓉坐在一边。
看看谢衡,又看了看祝玫和沈钰菲。
谢衡咳嗽了一声道,“抱歉。”
沈钰菲摆了摆手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但谢衡,这是行内默认的潜规则,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谢衡仰着头,又点了支烟,抽了一口,吐出了纯白的烟雾说,“我明白的,你别多想。”
杨南真想要缓和气氛,他问谢衡,“谢老大,我听说你现在又回到局里了是吗?你这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的,是闹哪样啊?”
谢衡扯了扯嘴角说,“不过就是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你以为能有什么?”
今天谢衡火药味十足,祝玫猜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就道,“行了行了,吃菜,蓉蓉才刚出社会,你们别教坏她这些。”
谢衡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说了。
祝蓉蓉举着杯子,羞涩地看向谢衡道,“谢衡哥哥,玫子姐说我的工作是你帮着找的,我敬你。”
谢衡抬了抬杯子道,“蓉蓉,希望你一切顺利。”
祝蓉蓉通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咕嘟咕嘟把茶水都喝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