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李昭昭眼瞪圆了,已停滞的呼吸终于可以从鼻腔顺出去了。
因为他找到的并不是那块免死金牌,而是一根通体都由黄金打造的发簪,名曰:凤蝶鎏金簪。
这根发簪在他送给她的头面中算最简洁的一支,她随意挑选出来戴着,没想到看着样式简单,竟然很沉重,插在发丝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但因首饰盒里有数不尽他送的珍宝,遗失一支发簪,她很快就忘在了脑后,原来是掉在床榻里了。
不过....幸好....幸好有这支发簪,阴差阳错解释了重物落地的响动,不然......差点就死翘翘了!
她勉强扯着嘴角,走过去,假装无知可爱,“是凤蝶鎏金簪呢,居然掉在这儿了,我一直找没找到。”
顾枫眉尾一扬,“你很喜欢这根簪吗?”
“喜欢,殿下送的,我都喜欢。”
她微微垂首,脸颊浮起红晕,在顾枫看来是害羞了,只有她清楚是紧张得心都‘咚咚’跳导致的!
说着,她伸手去取回,却被他一把抓住,她抬眸对上他的眼,那凌厉之势尽收,此刻顾枫眼里荡漾着温柔。
“让孤给你戴上。”
李昭昭想抽回手,被他抓着不放,下一瞬,他修长手指捏着簪头,轻轻插入她蓬如云的发丝中,再抬起她下巴。
光洁柔美的小脸扬起,接受他眸光的全然笼罩。
面上拂来一阵热气,她以为他会来吻她,他却是错过她面颊,贴近她耳朵,吟了一首诗,
“侍闻室中吱呀响、帐中玉体薄汗香、酥手微颤扶云鬓,原是簪撞瓷枕丁零当。”
好一首淫词艳曲,顾枫借着这支发簪,三言两语勾勒了一幅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似乎言语上的“调戏”比肢体碰触带来的想象和意境更为下流,他表面上优雅矜贵,内里实则咸湿变态。
她自是听懂了,耳根子红得快滴血了。
吟淫诗还不满足,他唇角上扬,憋着坏:“成婚前,你不愿孤碰你,孤忍忍便是。只是你要记住,忍得越久,孤到时候都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李昭昭甚至都不知该作何表情,该给他什么反应,因为她知道,无论做什么反应,都会戳到他,让他爽。
她全身僵硬得像一截木头。
末了,他轻揽她回到床榻,按她坐下,视线在发簪上停留,叮嘱着:“好好戴着,别再弄丢了。它以后用处大着。”
“......”李昭昭今晚已不敢再刺激他,只道:“殿下,天都快亮了,我睡相差,要不您去正殿歇会吧。”
顾枫捏捏她脸颊,“也只有你敢赶孤走。”
“我这为了您的身子着想。”
“好,孤去秋娘那睡。”
“嗯。”
“你不吃味?”
“您跟我解释过和秋娘的关系,秋姐姐还来看望过我,我哪是这么小气的女子。”
秋娘一直陪伴顾枫左右,平日里虽毫无存在感,但却犹如他衣袖上的暗纹,以为看不到,实则早已深深纹绣进每一寸织锦里。
她失忆后没多久,秋娘来探望过她一次,主动澄清她和顾枫的关系,并为他说了一箩筐好话。
同为女人,李昭昭明白,哪怕顾枫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秋娘早视他为后半生的依托了。
生命中最看重的两个女人相处和谐,顾枫心一松,又拥了她片刻,望出窗外,快三更天了,五更天就有臣子来请安了,的确该休息一阵。
他走后,李昭昭呆愣了会儿,才钻回被窝,伸出白皙手臂在床角摸半天,终于是摸到那块硬牌牌。
竟是被她脚尖推到了床幔最里面去,刚刚好夹在床架和床褥子之间,没掉下去。
她闭眼,长长松口气。
再睁开眼时,高度集中精神后的疲惫袭来,很快就陷入睡梦中。
夜色由浓转淡,当日色滑过窗棂,打在竹帘上,筛出一缕缕光线时,顾枫醒了,他不过二十出头,稍以假寐就精神头十足。
不过昨夜他并为宿在秋娘处,他也不知为何自有了李昭昭在侧,和别的女人相处总感觉很不自在,就脱了外袍,随意靠在书房小榻上眯了会儿。
周全永远起得比他还早,上前禀告:“严方红大人第一个来请安了。”
“宣。”
归星殿大门被宫人推开,着大红官服的严方红躬身进入,依足礼数向他问安,她匍匐在地,余光只见宫女们有序的脚步围绕着那双白云滚云纹靴子的主人,正在伺候他穿衣和漱口。
“起来说话。”顾枫穿戴整齐,接过宫女递来的肉糜粥,尝了一口,顿觉十分美味,又吩咐道:“等安侍读睡醒后,送一碗过去。”
宫女应下。
严方红起身,躬身站着,听着他对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心尖一刺。
上次他对她说得明明白白,两人只能是君臣。
君臣就君臣罢,她以为能日日以政务为桥,日日见他,他要处理政务一辈子,她也会一辈子陪伴左右。
可亲眼见到他将藏于深处的温柔施于他人,心尖流血,口中泛苦,那滋味酸胀难当。
“何事来报?”顾枫问。
听他发问,严方红这才回过神,收敛情绪道:“郭尔焚于殿前司大火中,他的未婚妻,熊逸冰君主接受不了,到处说您的坏话。按照律法,她仍未过门,若要连坐,似乎于法不合,可臣又不想她抹黑殿下您的名声,不知如何是好。”
顾枫想起了那个蠢妇,嗤笑道:“哦?她说孤什么坏话了?”
严方红犹豫着,小心回复道:“她....她说您是害死郭尔的凶手,也是害死熊兵染的罪魁祸首。”
“嗯,还有呢?”顾枫没有丝毫动怒。
“还说您不得好死。”
“没了?”
“她说总有一天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她有办法可以为父,为夫报仇。”严方红说完,觑着他面色如常,纳闷,“殿下,这个疯妇如此辱骂您,您都不生气吗?”
顾枫置之一笑,“你都说她是疯妇了,孤为一个疯妇置气做什么。”
“那她该如何处置?”
他一晒,“由她去。若郭家父子和熊兵染在天有灵,见她疯疯癫癫穿街入市,被众人嫌弃欺辱,更是顺了孤的气。”
严方红还想说什么,尤四来了,扯着嗓门在外请安,顾枫挥挥手,“你先退下,以后这个疯妇的事就不用禀告了。”
无奈,严方红退下,正好尤四进来瞥她一眼,冲她笑笑,她礼节性点头后,与他错身而过。
尤四人虽进来了,眼珠子还粘在严方红纤细背影上,顾枫一看,指节轻敲桌子,笑道:“你个莽夫,少打孤臣子的主意。”
“殿下,我也是您的臣子啊,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尤四还“撒娇”了。
顾枫挑上一颗花生砸他脑门,“有话快说。”
尤四顺手一接塞嘴里了,道:“谢殿下赏,臣今日得知,青芽山上那位,快不行了。”
日头正往上升呢,热热烈烈的,顾枫清楚感知初夏已降临了,可有人的命数却如夕阳,最后一点余温都快散了。
他霍然起身,复又坐下,紧拧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尤四急了,“殿下,您还干坐在这儿等什么呢,若陛下驾崩前,身边只有二殿下在,万一造出个什么传位于二殿下的遗诏出来,您可不就一场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