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场景再次突变,骤然转至一处幽深的山林瀑布前。流水潺潺,银瀑飞泻,映照着阳光,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然而,这美景之下,只见长桓手持长剑,剑尖直指地面,脚下却踩着一个颤抖不已的少年。那少年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脸色苍白,嘴角挂着殷红的血迹,双手紧紧扯住长桓长袍的下摆,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师叔!”少年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稚嫩和绝望,“我为你出谋划策,不惜以身犯险,替你毒害父亲,只因为你说过……你说过你会扶持我上位。你说父亲刚愎自用,对身边的人多番怀疑,定不会将家主之位传我。你说你受父亲压迫多年,无法忍耐……我信了你,我全心全意地信了你,可你……你竟如此对我!你不怕我做鬼来寻你报仇……”
长桓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冷漠和无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霖泷,那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要杀你,自然连给你变鬼的机会都不留。”
那少年声音稍显稚嫩,但我还是立刻听出来他是谁,
那是……原本的龚霖泷。
紧接着,我看见长桓挖出少年龚霖泷的内丹,再震碎魂魄,做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尽管,我知道这个龚霖泷与我并不相识,毫无交集,但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横遭如此祸事,还是心头有些发堵。
紧接着,画面又是一转,我看见长桓倒卧在床头,不断地咳嗽,不时咳出血来。不一会儿,一人身穿黑色夜行衣,整张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到面容,从窗外飞身一跃,来到他面前,扔给他一粒药丸,然后负手而立。
“你想活?”看床上虚弱的长桓不住点头,他冷笑出声。“想活的话,就替我办事,苍梧山,长生门,长桓仙师已死,他的肉身已坏,但内丹我留下来了,你从明日起,将长桓内丹与你自身一起炼化,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影门的丰慈意,你是苍梧山长生门的长桓仙师。”
我不禁愕然,原来之前这个长桓仙师竟然是假的?
那人继续说道:“我要你记住,丰慈意已死,你现在是长生门群鬼之首,苍梧山鬼族人数众多,鬼修之法我已传你,那里的鬼族我要你给我能杀多少就杀多少,鬼族的杀法……不用我教你吧?还有……”他轻笑一声,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这笑声似乎在哪里听过。“我记得你在黑山那里有个相好的姑娘吧……炼制婴尸傀儡的方法,我还没试过,你去给我试上一试。影门现在群龙无首,所有继承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你在暗地里给我把局面里搅乱一些,再乱一些……我要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长桓……不,应该是丰慈意立刻跪地不断叩首,仿佛极其惧怕此人。我心道这应该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了,于是想凑近一些仔细看清此人样貌,但谁知,我刚一靠近,那人猛地回头,似乎能看见我一般,我一惊,连忙转身藏匿,但下一刻,这个梦境就开始虚化,我看见周围的环境一片片地模糊变黑,知道丰慈意马上就要醒来,于是立即念决想要脱身出来,谁知几次尝试后,眼前还是一片虚空。
怎会如此?
我立于黑暗虚空之内,额头微湿,心中一阵悸动,我的术法又一次失灵了。我眉头紧锁,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涌上心头,让我有些慌了阵脚。我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内心的波动,双手合十,默念法诀,想要召唤佩剑剑灵相助,然而,还未等剑灵反应,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用力一推,我身形一颤,几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就在我即将失去平衡之际,眼前一亮,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身前,一把扶住了我。
“阿幽,你为何在此?”
我抬头,看见龚霖泷正一脸温和地扶着我,但今日的龚霖泷与我往常所见完全不同。他身着一袭银白色长袍,长袍之上,并无繁复的纹饰。脚下一双黑靴,紧紧包裹着他那矫健有力的双腿。在他的腰间,悬挂着他那把常用的短剑,剑身纤细,闪烁着凛冽的莹蓝寒光。今日他长发不像往日那样随意,被一枚银色的发冠固定,高高地束在头顶,衬托着他的眉宇之间的英气,这不是我常见的哪个玩世不恭的龚霖泷,而是宣城影门的少门主。
“我追杀了长桓这厮许久,今日终于能亲手杀了他,也不枉我这多日辛苦。”
听他所言,我低头,这才知道为何刚才梦境会突然中断,只见丰慈意当胸一剑,整个身体自上而下被剖开,胸腹里空空如也,五脏与内丹已统统消失,再转头一看,旁边几只凶猛的狼正在狼吞虎咽地撕咬着地上的肉块,那正是丰慈意的心肝。
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我脑海里突然想起刚才在梦境里听到的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心中一种不安悄然升起。
“阿幽,我没想到你能来找我。你身体无恙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对我露出了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真正像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然而,这个看似温柔善良的男人刚刚将一个活人的身体刺穿,毫不留情地挖出了那个人的五脏,并将它扔给了几只狼吞食。我一直知道,他对敌人下手很重,一向不会心慈手软,但眼前这种温柔与残忍的现实割裂让我心惊,想起他以往对我的温柔,竟然有些后怕。
“……无恙了。你这几个月,一直在追杀他吗?他那么高的修为,你是如何打败他,并逼疯他的?”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勉强着对他笑了一笑。
“倒也不难啊。长桓虽是凡人修士,境界也已至元婴,但他修炼功法太过依仗苍梧山的鬼族怨气,苍梧山的鬼族全部为他所控,只要他不离开苍梧山,他自然无敌。那我……只要想个办法,让他离开苍梧山,如果他不肯离开,那我让苍梧山没有鬼族……不就可以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可是我却听得呆住了。
什么叫做......没有鬼族?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表情的异样,立刻过来抱住了我的腰,像孩童一样撒起娇来:“阿幽,你虽然被称为鬼母,但是实际上,你也是根本无法与其他鬼族和平共处,对不对?如此这般,鬼族之事不足挂齿,这些问题无需纠结,快跟我一起回去,我要好好地给你接风洗尘。如今,影门由我当家作主,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皆可满足。”
可我却再也笑不出了。这样的龚霖泷,面容没有变,笑容没有变,说话的语气没有变,却陌生得让我害怕。
“龚霖泷,我是来帮你解除诅咒的。待我除去你身上的诅咒后,便会离开,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