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且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挺身而出,反驳范且的提议。
此人正是将门王家新一代的核心人物,王向东。
王向东这个名字是他老爹王坚起的,显然是立志向东进军、横扫天下的。
但此时的王向东,却是坚定的南下派。
王向东慷慨陈词:
“范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东出有利,实则不过是畏惧乾人而已。我大秦曾有十万将士惨死于乾人之手,此仇不共戴天!”
“难道我们秦人就要这样忍气吞声、置血海深仇于不顾吗?”
范且凝视着满面怒容的王向东,长叹一声,随后转向秦帝,沉声说道:
“陛下,汉中之地犹如鸡肋,食之乏味,弃之又觉可惜。然而郑国则截然不同,郑地富庶,且兵力孱弱。只要我大秦一鼓作气攻破武关,未来对郑、卫、应三国,就可以予取予求。”
他稍作停顿,又说道:
“再者,一旦我大秦将武关收入囊中,进而掌控穰邑郡,我们的兵锋便可直指乾国的云昆关。”
“这也是我大秦,一雪先前败于乾国之耻的绝佳机会。”
“请陛下明察。”
范且的话如同晨钟暮鼓,不仅点醒了秦帝,连原先跳脚的武将也都安静了下来。
没错,先取武关,最终目标仍是乾国。
汉中地区地形错综复杂,加之乾国在那里布置了重兵防守,实非易攻之地。
不如先虚晃一枪,然后再狠狠地给乾国一击吧!
于是,秦国朝堂上达成了先攻打武关的共识。
范且又进一步阐述他的计划:
“郑国虽弱,但武关作为一座雄关,若我们强攻,必定会损失惨重。”
“因此,臣有一计,不妨以重金贿赂魏国,游说魏帝出兵攻打郑国。”
“当魏国大军压境之时,魏帝必然会调回武关的守军以增援,届时我们便可乘虚而入,轻松拿下武关。”
秦帝听后,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
“范爱卿,魏国一直有志于称霸中原,向北扩张。而郑国向来对魏国毕恭毕敬,两国之间已有百年未曾交战。”
“想要说服魏帝对郑国出兵,这如何能行?”
范且轻轻捋着胡须,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微笑:
“陛下,魏国之所以未曾对郑国动武,一是因为郑国地处四战之地,是魏国、我大秦以及乾国之间的缓冲区域。二则因为郑国长期以来亲近魏国。”
“但如今形势已变,乾魏两国关系紧张,而郑国却与乾国越走越近。这正是我们可乘之机。”
秦帝闻言双眼放光。
对啊!
原先,郑国一直唯东边的魏国马首是瞻,对其言听计从。
为了抵御秦国的侵扰,郑国甚至在西边战场上与乾国联手,而这一举动也曾得到魏国的默许。
可现在,今非昔比了。
乾国不是以前那个没有存在感的乾国了。
随着魏国与乾国关系的恶化,郑国依然试图在两国之间摇摆不定。
这种首鼠两端的态度,无疑会在魏国朝堂内部引发对郑国出兵的呼声。
而现在,秦国正是要借助这股势头,推波助澜,促使魏国出兵讨伐郑国。
秦帝连忙问道:“那爱卿有何妙计?”
范且心中已有定计,继续说道:
“陛下,今年六月就是五年一度的庆庙祭祀了。”
秦帝闻言点了点头。
当今天下诸国,皆源自当年庆朝天子的册封。
尽管庆朝现已衰微,领土仅剩一城之地,但其法统依然存续。
虽然各国纷纷自立为帝,不再听从庆朝的号令,但仍旧给庆天子留有一丝颜面。
这种微妙的关系,大概就是:
以前我们是你的臣子,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如今我们都是天子,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们姑且还认你为天之长子,称你一声大哥。
于是,庆天子摇身一变,便从昔日的天下共主,转变为各诸侯国名义上的大哥,专心扮演起了吉祥物的角色。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对于庆朝而言,戎是不用考虑了,仅有一城之地,谁也打不过。
于是,他们便在祭祀活动上大做文章。
每年都会举办盛大的祭天祭祖仪式,而每隔五年,还会在祭天之后,以秉承天意之名,对天下诸国进行赐胙礼。
赐胙礼,就是将祭天所用的祭肉,分别赐予强大的诸侯,既表彰其功业,又能换取到他们一定的支持和回报。
最近五十年来,连续十次,庆庙祭祀结束后,庆天子都会将祭肉一分为四,分别赐予了秦国、唐国、魏国和宋国。
自此,大陆四大强国的名声便传扬开来。
秦帝似乎已洞悉范且的意图,他开口说道:
“丞相的意思是,在这次赐胙礼中,让庆朝也给乾国赐肉?”
范且拱手回应道:
“陛下圣明。倘若此次乾国能够获得庆天子的赐肉,我们再暗中加以鼓吹,将乾国塑造成陆上强国的形象。这样一来,魏帝势必会将乾国视为心腹大患。”
“我们再派遣细作潜入魏国,散布消息,称郑国和乾国秘密结盟,意图对魏国形成夹击之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魏帝不会不明白。到那时,倾向乾国的郑国,必然会被魏帝视为肘腋之患,出兵讨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朝堂之上,群臣听到范且的提议,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太特么奸诈了。
先将乾国塑造成魏国的大敌,而魏国和乾国隔着郢江天险那魏国只能先对郑国动手,如此一来,他们秦国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秦帝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地看向范且。
不愧是父皇留下来的顾命大臣,真是有两把刷子。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至于说服庆天子改个分肉名单,实在再简单不过的事。
以大秦的实力和威望,只需派人前去施加一些压力,再许以些许好处,庆天子必定会欣然应允。
而秦国,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让魏国充当自己的马前卒。
妙!
“范爱卿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秦帝连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