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唐强的律师联系到了楚飞虹,迫于事态的严重性,他只能亲自去看守所一趟。
唐强经过这段时间的煎熬,明显消瘦了。
但见到楚飞虹的时候,他那有些偏执的笑容却再次堆满了挂着疲态的脸。
唐强穿着灰色的号子服,只是坐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的对手,啧啧感叹却不言语。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卖惨?”楚飞虹嘲弄道。
“如果是那样,堂堂楚霸王会抽空来这里看我吗?”唐强反问。
他的人生已经完了,孑然一身的他看待面前的男人反而更加纯粹、无惧。
楚飞虹处于上风,自然不会轻易露怯,反而讽刺道:
“你这算什么?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任碧君来救你吗?”
唐强冷笑,“的确,我这些年从分公司洗了几千万出去,但我给公司赚的又何止这些?任碧君很清楚,这个时候派审计过来,不是落井下石吗?”
“你们承鼎科技自己的烂账,我没兴趣知道。就算要谈判,也是你跟任碧君的事情。”
“她现在不会见我的。”唐强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曾经的云海省通信行业翘楚,一旦失势便落入无人问津的地步,看上去确实有些悲凉。
“所以,你找我想干什么?”楚飞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这个牢我可以坐,让任碧君不要追查我洗钱的事情。行贿我可以自己扛下来,不给公司惹上麻烦。”
事态突然,唐强来不及把所有资产转移,他想保住自己的钱,为了父母和孩子。
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得势便自命不凡,花天酒地,极尽奢靡。
遇到危机,他们又自觉天生命贱,哪怕万劫不复,也不肯吐出黑钱,想要把偷来的荣华富贵传给子孙后代。
楚飞虹摇了摇头,这样的人他已经看过太多。
“说来说去,都是你们承鼎科技的事情。我做不了什么,你对我也没有价值。”
“当然不是!”唐强表现得有些激动,“你保住我的钱,我就可以保住杨连成。只要他不出事,云海汇动的供应商今年就可以结到尾款。”
“关我什么事?我才接云海汇动的项目。”楚飞虹佯装不懂。
“这次为了搞垮我,你动用了多少明邮系的关系?这些公司今年待结的项目款至少有十亿吧?”唐强露出了预谋已久的笑容。
楚飞虹知道装不下去,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
他望了一眼唐强身后的狱警,压低声音道:“你觉得任碧君会听我的吗?”
“当然!江笑男在承鼎科技的话语权很强。”唐强很笃定。
“看来你还是缺乏任总的格局呀……”楚飞虹摊开手,苦笑着说道:“你觉得任碧君最想看到的是什么结局?”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强愣住了,这些天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资产,一直在苦苦寻找能够说服任碧君放过自己的方法。
但楚飞虹却比他看得更加清楚。
“云海汇动要与承鼎科技切割本身就不是你的错,任碧君这时候迁怒于你,根本不符合她的作风呀。
你洗出去的几千万对于承鼎科技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但她还是这么做了,这才是你应该去思考的。
当然,你这种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捞钱,让自己的后代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任碧君早就把你们的思维模式给观透了。”
“你什么意思?”唐强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居然不住地颤抖起来。
楚飞虹揉了揉太阳穴,他最讨厌这种自作聪明,却又被聪明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小丑。
“我的意思是,任碧君就是逼你破釜沉舟,做出威胁整个行业的不理智行为。因为,这笔账最后都会记在我楚飞虹的账上。
这是分化我们明邮系的一次契机。而你,不过是被她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可怜虫而已。”
唐强呆坐在原地,煞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他的手脚冰凉,原本的得意与骄傲早已荡然无存。
楚飞虹貌似有些可怜这位承鼎科技的封疆大吏,他用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
“任碧君为什么不出手帮你?为什么把屡战屡败的蔡崇德派过来?你想过吗?
她早就知道云海省保不住了,国家要问运营商要利润,不砍你们的预算是不可能的。云海省的切割只是未来议价的筹码。
任碧君不会跟国家对着干,但是她可以利用这次变故,尽可能地打压对手。你只是一个她用来恶心我的弃子,别搞得好像自己筹谋了一切。”
楚飞虹站起身,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对唐强说的了。
“别走!楚总,帮帮我!我可以协助你!”
唐强伸出惨白的双手,想要抓住楚飞虹,却立刻被身后的狱警喝止住。
“唐强,你对我已经没用了。闹到这个地步,杨连成肯定保不住。我过来只是想知道你还有什么后手,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得要蠢。”
楚飞虹的话充满鄙夷与不屑,刺破了唐强最后一丝希望。
“别走!我还有用!你再想想!”
“我没空在你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楚飞虹耸耸肩,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
“等一下!”唐强猛然嘶吼,颤抖的身躯随之霍然站起。
身后的狱警立刻冲上来,将他按在桌子上。
“我一定还有用!别走!楚总,帮帮我!我的老婆孩子还在国外,他们没有收入来源……我的父母还在老家……”
楚飞虹没有驻足,这样的家庭结构听得他耳朵都要生老茧了。
丈夫在国内捞钱,没有工作的老婆在国外陪孩子读书,老家的父母以儿子为荣每日夸夸其谈,男人说不定还包养了一个小女友……
顺风时所有人都过的心满意足,一家之主尽享齐人之福,可这样的财富来得快,去得也快。
楚飞虹离开房间的时候,瞥见唐强已经被陆续冲进来的狱警死死摁在了桌子上。
他破口大骂,唾液沾满了桌面,发红的双眼露出恐惧与绝望。
林诗晴害怕警局、看守所这样的机构,她留在门外的车子上,乖巧地等待着楚飞虹。
见到男人出来,女孩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唐强有说什么吗?”
楚飞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没用了。”
“那怎么办?拿不到结算款的企业,真的会把账算到我们头上吗?”林诗晴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此刻显得异常紧张。
楚飞虹轻抚她的头发,笑道:“这个时候呢,咱们只能一家家地根据实际情况解决。”
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林诗晴的心也稍稍平静了几分。
“也对,你之前应该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吧?”
“傻丫头,我之前遇到的,可比这次的事情棘手多了。”
楚飞虹昂首望向天际,思绪飘回往昔,细数着那些磨砺与挑战。
蓦然间,仿佛穿透重重风波,他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沈澜的形象在他心中愈发清晰,烙印在他每一次成功的背后。
“楚老师?”林诗晴看出了他的失神,小心提醒道。
“嗯?哦,以后再讲给你听吧……”楚飞虹不想提起沈澜。
两人坐进车内,林诗晴忽然好奇地问道:
“那唐强这种人,后面会怎样?”
“他这样的人吗?如果保不住财产,老婆估计会在国外改嫁,至于他父母的话……应该会深受打击吧……”
林诗晴听他说得淡然,却忍不住看了一眼肃穆冰冷的看守所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