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盏幽灯,自皂荚村村西头升起。
林斯文,夜里突感恶寒,冷不丁的就被冻醒了。他身上一丝不挂,捂紧了被子也无济于事。
就在起身准备几件衣物时,却看见一盏冒着青色火苗的灯笼,正是孙先生说书时候,指引林斯文去皂荚树下的招魂灯,此时却在林斯文床头摇晃着。
林斯文,就像是失了魂似得,双眼无神,也没穿衣服、鞋,下了床就朝外面走去。
招魂灯,竟直接穿门而过,想把林斯文指引到一个地方。
就当,林斯文准备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被安置床底的无名剑剑身轻微抖动,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林斯文神识一颤,恢复了清明。
屋子里的其他人,还是继续酣睡着,无名剑复归于平静。
林斯文,惊颤不已,全身光溜溜的冻得慌。他蹑手蹑脚的回到床头,找到自己衣服穿好,背起无名剑,把《六甲秘祝》揣怀里,出门去一探究竟。
林斯文透过门缝,朝外面看,却只见青幽色的招魂灯悬在庭院半空中,并无其他。林斯文壮着胆,打开房门,招魂笼也未见动静。
林斯文心想,自己也是修行道法,一剑开仙路的少侠,会怕这一盏灯笼?
但随后出现的景象,却惊得林斯文一阵后怕。
一丫鬟打扮白衣狐首的狐仙,用它那长满白色绒毛的爪子,提着招魂笼,突兀地出现在庭院里。
只见白狐仙,青幽色的瞳仁,折射出邪魅之色,比招魂灯更勾人心魄,想要再次魅惑住林斯文。无名剑再次轻微抖动,林斯文心神未受半分影响,但林斯文控制不住双腿打颤,都快吓尿了,嘴上却怒喝道:“大胆孽畜,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
只记得,孙秀才说书时的一句话,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先装一装再说。
“林公子可真有趣,大半夜的,哪来的太阳。不妨,就让小狐仙,在你家庭院里,把你吃了,看谁能来救你?”
小狐仙学着人的动作,莞尔一笑,这笑声可比眼神更有诱惑力,忽然就张开口做吞咬状,冲着林斯文而至近前,一下子就吓坏了林斯文,让其瘫坐在地。
“你....你,可听闻过,崋山无名剑,还....还有我兄弟,牛奔儿,你惹不起。”林斯文颤颤巍巍的,起身站直了身子,故作镇定,但声音已经是哆哆嗦嗦。
“就是牛大壮家,天天被他爹拿着擀面杖揍的小屁孩,还给牛喂牛肉吃被牛顶飞了的牛奔儿。这才上崋山没几天啊,就开始搬出来吓唬人了。”小狐仙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这小狐仙对皂荚村的事了解也挺多。
林斯文当即就反应了过来,这小狐仙避过无名剑不谈,必是有所忌惮。
林斯文作拔剑状,准备使出他在崋山上,有如神助般学会的《六甲秘祝》里的“临”字真诀。
无名剑却半天未见声响,还是它锈迹斑斑的铁剑样子。
“林公子且慢,小狐仙我放浪了,请公子饶恕。”小狐仙将招魂灯笼扔到一边,俯身跪下,作求饶状,神态也是楚楚可怜,就差流泪了,“我乃奉我家小姐之名,特来请公子去赴宴。”
“你家小姐是何人,不,何妖?为何请我过去?”林斯文长舒一口气,心里也不再惊恐,语气也加重了一些,原来装起来这么爽。
“我家小姐乃鬼仙,喜欢听孙秀才说书,曾与公子在皂荚树下有一面之缘。”小狐仙,收起了演技,娓娓道来。
“红衣鬼新娘?”林斯文脱口而出,想起那日听书时,手脚被铁链锁住的鬼新娘。
“公子有此剑在,我等不敢孟浪,对公子有任何欺瞒。”小狐仙起身,像真正的丫鬟那样,静等老爷训话,“我家小姐,也是听闻公子去崋山,登通天石径,曾一睹仙颜,特想请教公子一二。”
“带路。”林斯文内心有了主意,好奇心大过胆怯,有无名剑在他自是有恃无恐。
小狐仙,拾起青色火苗的招魂灯笼,毛茸茸的爪子作请状,领着林斯文,一路来到村西。
村西本来就是坟地,却没想竟然出现一座豪宅大院,上篆书龙飞凤舞\"依林苑\",红漆刷满了整个高墙,青瓦高瓴,亭台楼榭高耸入云,朱红色的鎏金大门,两侧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喜庆的气氛就像是大户人家姑娘出嫁一般。
林斯文内心突然就躁动了起来,仿佛是前世踏破铁鞋寻觅之处,今世却蓦然回首般遇见。
依林院处一相逢,便胜过人间无数锦绣繁华。
在小狐仙的引领下,林斯文按捺住心头的悸动,毅然踏入了这座豪宅大院,去追寻内心躁动的来源。
大院内部尽显富丽堂皇之态,金碧辉煌,令人目不暇接。
林斯文在小狐仙的引领下,穿过一条条回廊,走过一座座亭台,来到了大院的最深处。这里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厅,门楣上挂着一块金灿灿的牌匾,上书“何欢堂”三个大字。
而何欢堂的气派庭院里,正站着四五排和小狐仙相同下人打扮的小妖们。
鼠,虎,牛,鸡,犬,都是兽首人身,身高三尺余,排列得相当整齐,快凑成了十二生肖,缺龙,却多了猫,但唯一的一条青色花蛇,时不时吐出的蛇信子,让林斯文十分不适。
小妖们,有的手中拿着喇叭唢呐,有的腰系着大红色的腰鼓,金铙,古筝,诸多乐器,场面丝毫不逊色于大户人家姑娘出嫁那排场。
“林公子,前面到了,我家小姐就在厅堂等你。”小狐仙蹦跳着上到了厅门前,指引林斯文进去。而林斯文,在庭院的诸多“乐师”火热的眼光下,进入厅堂。
正堂之内,一巨幅画像赫然在目,宽约七尺,高达三丈,将整个厅堂都几近填满。
画中乃一头盖锦帕的红衣新娘。新娘纤纤玉指,撩起锦帕一角,似乎是想要侧过头地看向一侧,露出的一点朱唇不尽欣喜之色。然而画像上的锦帕止步于此,并不见其整个容貌。
新娘着崋丽嫁衣,一对凤凰飞织其上,鲜艳的红色如同烈火般燃烧,金色祥云穿梭其间,如凤凰飞舞在云间,玉器香包,琳琅满目,极尽奢华。
新娘呈现出的娇羞神情,就好若是一对新人正欲跪拜天地,新娘偷看自己新郎官的窃喜之状。
画像的每一处无不是精雕细琢,活灵活现。
画像旁的对联,横批:琴瑟永偕,上联:朗月庆长圆光照庭前连理树,下联:卿云何灿烂瑞符天上吉奎星。
林斯文,两行清泪不自觉流下,心中确实十分落寞,不知为何如此。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灯火阑珊,故人何在?!
供桌之上,珍馐美馔,花果锦食不绝于前,红色香烛升起渺渺青烟,琉璃宫灯照亮整个厅堂。
厅堂如此富丽堂皇的喜庆布置,却见高堂以及两侧宾客座椅,空空如也。
厅中,鬼新娘正跪在供桌前,她的背影与周围场景,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鬼新娘头戴金灿灿的钗饰,坠着一对鎏金耳环,脸上画着夸张、艳丽的妆容,全身衣着崋贵如准备出嫁那般耀眼,却锁上了一对锈迹斑斑的粗重手铐脚链............
想必,也是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