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王大卫和王厚一边饮茶,一边挺着肚皮消食。桌上,杯盘狼藉。
起初两人还吃的比较斯文。奈何王厚是个武夫,食量宽大,再加上樊楼大厨的手艺确实名不虚传,渐渐地,斯文就顾不上了。
说起来王厚也挺惨的,明明是个官二代,却摊上一个胸怀大志的爹,年纪轻轻就被拉到边疆苦寒之地,东奔西走,风餐露宿,“衙内”的好日子是一天也没过上。
看王厚吃得这么香,王大卫也食欲大增。
穿越以来,就交了老张大哥一个朋友,还被萧确给害了;
到了汴梁城,跟樊楼达成协议:辣椒换食宿全免,包括请客。
但王大卫根本没人可请,这一个多月竟琢磨怎么杀人报仇了。
王厚有幸成为本时空第一个让王大卫享受请客快乐的人。招呼伙计过来添酒加菜,大快朵颐。反正不要钱。
王厚一看,敢情你也是装的啊,那还客气什么......
酒足饭饱,两人躺在躺椅上闲聊。
而今躺椅已经成了樊楼包间的标配,只是跟王大卫房里的躺椅相比笨重了许多,也不能躺着调整角度.
或许是樊楼仿制却还没学到精髓,亦或,这个功能无用。
茶,仍是川越国的饮法。原本伙计还想推荐两位擅长斗茶的花魁,结果被王大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王厚深以为憾。
手捧茶杯,王厚突然想起一事:“大卫,你房里那个水壶,就是那个总能倒出热水的水壶,有什么玄机?能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就是个保温壶。保温的,你把开水灌进去,过一天,再倒出来大概还能有70度。”
“70度?”
“温度。开水,100度;冰水,0度;嗯......洗澡水,最舒服的温度是40度。”
“那岂不是......宝贝啊!”
“这哪算什么宝贝,保温而已,又不能加热。”
“已经很宝贝了。你不知道,我爹一年到头在秦州城里待不了几天,我也得跟着到处跑。
西北那破地方又干又冷,要是能在路上喝口热的,简直美死。对了,装酒也行吧?”
老王同志这么爱岗敬业吗?还是被上司挤兑的?反正两个时空都算上,小王同学是唯一一个让我泛起同情心的官二代,帮一把吧。
“我房里那个装酒不保险,不过有能装酒的,过两天送你一个。”
“啊!很贵吧?”
“不贵。嗯......这玩意就跟荔枝差不多。荔枝,在汴梁城里很贵;但你要是去岭南,敞开了吃。一个道理。”
“那......要是真不贵的话,多送我几个吧。就一个的话,肯定被我爹给抢走。”
“哈哈。老子抢儿子,天经地义,神仙来了也没辙。
干脆,你数数还有哪些长辈可能会抢你,咱们都先送到,免得你最后一个也没落下。
今天下午,你叫年叔的那位也是长辈吧。”
“年叔大排行十二。后面,还有。上面,还有爷爷辈的。我们家是个大家族......要不,咱能自己做吗?”王厚面带羞涩地提出建议。
“自己做?很麻烦的。”
“麻烦怕什么?能赚钱啊,还是大钱。赚了钱咱俩对半分。”
“你很缺钱吗?你可是官二代啊。你爹不会连你的钱也抢吧!”
“官二代?这个称呼有点儿意思。我爹倒是不抢我的钱。因为,我的钱本来就是他给的,我自己没钱。”
真是个可怜的娃,经济没独立,没人权。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以宋朝这个科技水平想仿制保温壶还真不容易。
不锈钢内胆的就别想了,玻璃镀银的倒是可以勉强够一下。但是,后面还有个抽真空的科技点迈不过去。
要不,把原理告诉他,说不定他能找到这个时代的人才,用这个时代的方法做出来呢。永远不要低估古人的智慧。
就这么干。万一真成功了呢,万一成功的道路上有新发现呢。带着新发现穿越回去......嘿嘿......咱可是双向穿越者,那快乐,你想象不到。
“猴子,这壶想要仿制是比较困难的,咱们先从保温的原理入手......”
“大卫,你能叫我处道吗?另外,你也取个字吧。”
“取字?还是算了吧。你叫我大卫不是挺好?换个名字你叫我我未必反应得过来,到时候多尴尬。”
“......那你叫排行也行。我行二,你叫我王二吧,这样显得更亲切。”
“没问题,猴子......我尽量吧。保温的原理是这样的:热量总是自发地从高温物体向低温物体传递,这是热力学第二定律规定的......”
......
“猴子,你是不是没听懂?”
“这是你们川越国的学问?”
“九年级物理。”
“九年级的意思是开蒙之后,学到第九年才能学到的学问?”
“对。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川越国六岁入学,前面的知识都是哄小孩的,很简单。
要不我给你弄套教材,你从头开始学,肯定用不了九年的。”快到我碗里来,我保你成为这个时空的伽利略和牛顿,你要肯努力,当爱神都行。
“算了,算了。”王厚坚决地摇头。川越国的学问听着就邪性,这要是没学会,我岂不是连六岁小孩都不如,风险太大了。
王大卫万分不解,难道这货是学渣,看着挺机灵一人啊。不行,加把劲。
“你不想赚钱了?”
“赚钱谁不想啊?不过我就没有必要学那些学问了,反正你都懂,你直接说让我干啥吧。”
这货就是把聪明劲儿都用在别处、死活不用在学习上的那种学生啊,不过王大卫也不差。
“你找几个肯吃苦的跟我学物理吧。”
“好,就这么办。不过等他们学会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你先送我三个怎么样?”
“三个,够吗?”
“我、我爹、年叔。其他人谁想要,就让他跟你学......那个物理。”王厚一脸得意地坏笑着。
“跟你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年轻的......”
“他俩跟我同辈,不用给。不过他俩都不是读书的料,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那俩小子已经让汴梁城迷花了眼,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呢。”
“既然他俩没什么事儿,帮我个忙吧。”
“好啊!你说。”
“让他俩闲逛的时候,顺便逛一下外城、南边、水相街......”
“张记皮货店?”
“这你也知道?”
“谁不知道?你干嘛不自己去?”
“我现在一出门总感觉被人盯着,我怕给他们家添麻烦。”
你太谦虚了,你不出门就没人盯着啦?盯着就盯着呗,谁敢把你怎么样吗?
不过王大卫这人可交,这忙得帮。“帮你看看那家人过得怎么样,是吧?”
“嗯。再顺便带点儿东西过去。”
“什么东西?”
“钱。”
“你上次去的时候忘了?”
“没忘。她们死活不收。”
“那这次就能收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的钱是卖神臂弓赚的,那把破弓是我跟老张大哥一起出力弄到的,现在卖了钱,必须得一人一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绝对是啊!按照这个道理,王大卫这人必须得交。
“你放心吧,肯定给你办妥。对了,多少钱?”
“不能说。李掌柜说,是暗标,我们有义务帮买家保密,不能说价格的。”
“那谁买的能说吗?”
“这个李掌柜倒是没说不能......因为他根本就没告诉我。呵呵呵......”
“好了,猴子,休息得差不多了,回吧。你是回你住的客栈还是住我那儿?住我那儿的话,我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
“当然住你那儿啦。不过,是不是有点儿早?”王厚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作为男人,王大卫秒懂。但是作为老大哥,必须得有所表示。“你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
“不小了。”王厚昂首挺胸,努力证明自己是个铁血真汉子,却越发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那你留下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啧。大卫,你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
“呵呵。知道你缺钱,算我的。不过你悠着点儿啊,我还想买房呢。”
“这不是钱的事儿......可以不用给钱的。”
卧槽!你现在有点儿官二代的意思了。不过,你一个偏远山区副厅级小干部的子女在首都最繁华的娱乐城这么干,合适吗?
我看你有点儿飘啊。等将来你爹打下青唐,你还不得变成高衙内?
王厚看着王大卫一脸惊讶的表情,决定给他普及一点儿大宋生活小窍门。“你会填词啊!送我七、八首,今晚就够用了。”
“我抄的。”
“抄......抄的更好,你干脆抄个百八十首一起送我得了。”
王厚心中略带不满,都这会儿了,还死鸭子嘴硬,谁信啊?也不知道你为啥非要说是抄的。
“不好吧!作者找上门来怎么办?”
“反正你也抄过一首了,你就继续抄那个人的呗。叫啥来着?辛......什么来着?”
兄弟我够意思吧,借口都给你准备好了。现在就看你够不够意思了。
就可着老辛一个人薅,不会薅成葛优吧!不过老辛挺能写的,先薅薅看。关键是,用老辛刺激一下老苏会怎么样?万一弄出点儿另一个时空没有的东西呢。
按照后世记载,老苏这段时间根本就没好好经营自己的账号,名篇是一首都没有,天天跑到人家王安石账号下面发差评,简直不务正业。刺激一下,让他干点正事。
......
推开房门,王大卫吴带当风,飘然而去。只剩王厚独坐空房,风中凌乱。
真是抄的?不然这也太吓人了。
但是,这些词里大部分如果细品一下都能品出点儿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味道,很符合我爹当下的处境。
我要是放出去十有八九会被人认为是我爹写的,反而不会怀疑到王大卫身上。
如果这些词是多人所作,风格却又出奇的一致。如果是一人所为,姓辛的是怎么回事?这么大本事怎么混得这么惨?看来川越国里有奸臣啊。
不对。
如果真是抄的,我一放出去肯定会被川越国的人识破。
坑我?太下本了吧。我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坑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而且,要拆穿我必定会暴露川越国身份,值吗?
王大卫怎么保证其他川越国人不跳出来拆穿我?他有那么强的控制力?他是......川越王?
不会不是抄的吧!他其实就是辛弃疾,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于是就漂回来了。难怪不肯取字。
哪种可能更吓人?想不明白啊!都是妖魔鬼怪,邪性。
不想了,今晚先放一首出去试试,我也不说是我自己写的。眼下最要紧的是......
“伙计,笔墨伺候。”
赶紧默写下来。太特么多了,我要能记住,早就考进士去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成天跟在老头子屁股后面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