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带衣裳?上次去张家是为了救人的,除了兵器,啥都没带。你看我这几天都没穿衣裳呢!”说着他毫不在乎地看了看自己一直赤膊的上身,那皱巴巴的下身,“就是这条裤子也该洗了,——一会儿你帮我洗洗。”
帮他洗裤子没问题,但是她自己——杜仲犯难地道:“那我怎么办,要不,我去找李四他们借借?”
孙遇脸上一黑:“胡闹!你是我夫人,跑去向我的侍卫借衣裳穿,传出去好听吗?”
说到名声,杜仲也不知道自己现如今还剩下了多少。不过她知道孙遇骨子里是个霸道的人,于是也就没往下说了。
“我之前穿的外衫沾了血迹,估计廖五已经给洗干净了,一会儿我叫他给送过来。咳咳——晚上你就穿那个吧!”说着他脸上一红,微微调转了视线。
杜仲脸也红了,不过自从重逢以来脸红了太多次,也就不以为意,于略思量了一番,就出去问廖五拿了衣裳,然后弄了几大盆水进了房间,自己先洗漱好了,套上他的那件大衣裳,再坐在凳子上洗他的裤子和自己的那一身农妇装。
孙遇此时就用破毯子搭在腰上,自在地光着身子,看着她忙活,不时找话说。
只见杜仲头发胡乱地挽在头顶,素白着一张脸,但不单不显得凌乱,还颇有几分洗手作羹汤的居家柔美。她此时身上也只穿了他的一件长外衫,虽然乍看看不到什么,但一想到她洁白的身子只套了他的一件衣裳……
不该肿的地方又肿了起来。
“咳咳——”,他看看毯子盖住的部位,赶紧找话说,以分散注意力,“你这身衣裳是哪来的?灰不溜秋的,难看死了!”
他的杜仲就应该一袭白衫翠裙,当俏立在风中的时候,那是比春光更灿烂,比鲜花更娇媚的存在。嗯,等过了这阵子,他要好好地为自家娘子装扮装扮,让那帮觉得他没心没肺还没眼光的江湖人士们都傻傻眼。
“哦,是胡小空弄给我的。也不知道他是上哪儿偷来的——”说到胡小空,杜仲突然有一瞬间的愣神:自从知道孙遇在这里,她就完全把胡小空给忘到了脑后,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了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孙遇就不爽了,“哼!什么乱七八糟的,丑死了——你要搓多久啊,我累了,你快点弄好了睡觉!”
杜仲今日不同往昔,正是前所未有柔情满怀的时候,因此很会解读他的小心眼,本想顶他一句“你睡你的呀”,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心软了,乖乖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见她不解释也不反讽了回来,孙遇一愣,随即觉得一股气打在了棉花上,讪讪了片刻,又自己兜了回来,“水就放屋角吧,明天再倒,你这个样子不要出去。”
“哦——那衣服晾哪儿?”
“……放那儿,一会儿我来晾。”
杜仲白了他一眼,他现在下床都会扯到伤口,还想逞能去晾衣服?
“那,就叫廖五去晾吧。”
廖五是大夫,看过的身体多,没那么多避讳。杜仲想想也就不反对了。过了一会儿,她把衣裳都使劲儿拧干,甩掉大部分的水,这才伸脖子叫了廖五进来,把衣裳拿出去晾好。而她则在孙遇的催促下赶紧给门上了栓,跟他一起躺到了床上来。
孙遇身上就一条毯子,杜仲身上就一件外衫,两人感情正热,擦枪走火自然而然。
轻轻地压着人亲吻了半晌,两人才在见面大半天后开始说些正经事。
“接下来怎么办?”杜仲现在不想回柳溪镇了,所以全部要重新打算。但她一想到他们不单得罪了孙家还把武林盟主也给得罪了,心里就有点愁得慌。
孙遇侧躺在床上,让肩膀和腰窝的伤口都露出来,怀里还不忘抱着她,闻言就亲了亲她的头发,柔声道:“别怕,都有我呢。”
杜仲抬眼去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愧疚,就主动亲了他一口,才轻声问道:“你给我说说你的打算好不好?”
“嗯。不过,”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以后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可行?”
杜仲看着他盛了漫天星光的眼睛,呆呆地点头。
“只听我的话?”
杜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还有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深情和欢乐,受蛊惑了一般,继续呆呆地点头。
孙遇就笑了。
这么近,这么清晰,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爱慕,还有柔情。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取悦他了,他突然觉得,前路哪怕都是荆棘又怎么样,就算了是为她这一刻的倾心,他也能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不过在说正事前他还是想先过过香瘾,于是唇角一扬,爱怜地亲了下去。
半响,气息终于平了的孙遇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江湖上的这些流言蜚语,因为接下来我准备去柳州找端王。我跟你提过端王的是不是?他是一个有大才的人,功夫好,学问也好,为人还温和……他是我和齐兄的师兄,我们两个早就说了要去帮他。本来我还不用这么快的,但是这一年的事情太出人意料,或许时机已经来了,我早点过去也好。”
听他说了一大堆,杜仲的心里又是纠结又是自豪:纠结的是这以后作为孙夫人的日子怕是没那么简单,自豪的是她现在可是端王手下大将的夫人呢,嘿嘿,可不比在柳树镇随便找个男人强了千万倍?!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杜仲赶紧拉回思路,笑着道,“没什么。柳州……远么?”
“不远。从通州往南,大概十五六天就能到。到时候你要想——”说着孙遇突然脸色变了,“对了,你家到底是在哪里?”
说来荒唐,如今把江湖都给搅成一锅粥了的这两口子,夫君居然不知道妻子的老家在哪里!
这话无疑是一把钥匙,顿时又打开了孙遇在杜仲手下那些悲惨的过往,也开启了杜仲的愧疚之门。
孙遇手上紧了紧,嘴上还故作凶狠地咬了她的脸颊一口,这才恨声道:“你给我说实话!要是再有欺瞒,我就——罚你给我洗一辈子亵裤!”
杜仲本来还想说两句软话的,听了最后那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都决定这辈子跟在他身边了,给他洗亵裤自然是应当的,这算什么罚呀!哎,这人以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但始终对她硬不起心肠来。
“好,我给你洗一辈子的亵裤。”杜仲的眼睛里更亮了,那里面的笑意和柔情跟揉碎了一地的宝石般,耀眼夺目,“我都告诉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哼!”
“我老家叫柳溪镇,就在通州西南边,快马的话,三四天就到了。那里到处是深山,有一条河,河边长满了柳树,所以就叫柳溪,我们那个地方就叫了柳溪镇了。我们那里大多是瑶人,汉人不多。瑶人你见过么?他们的姑娘要把头发盘起来,还要带很多的银饰,亮闪闪的可好看了。他们平时喜欢对歌,出门唱,回家唱,干活也唱,反正干什么都能唱歌。那个时候我师父住在山上一般不下来,黄柏住在镇子里,我不想跟他们住,就住在村边。师父要是有什么事都会叫黄柏来叫我,而他只要一路过村子,就会被一群姑娘们揪着唱歌……”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原来那么多的美好都放在了心里,从来没有忘记。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此情可待,但已成了遥远的追忆。
按说出江湖来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会变了这么多了呢?她突然想到阴河口自己插下去的那几分田,现在已是秋天,算算快到收割的时候,也不知道那田里还有没有得收?她没回去,估计就是有的收别人也不会给她收的。
真是可惜了她当时的一腔心思和刘老汉的秧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