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地点点头，嘴角挂着泪却笑得灿烂。
    明漪扶住他的身体，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从地上抱起来，
    谢清意搀着身旁的扶手，勉强能站住，双腿微微发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明漪托着他的腰，让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借力。
    她有些生疏和害怕，动作不熟练但却十分稳重，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专注。
    她突然庆幸自己有个还算强壮的身体，有着能扛起火箭筒的力气。
    扶他站稳以后，她还像以前一样，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谢清意后腰靠在扶手上，撑住身体，腾出手来，擦擦她脸上的眼泪，动作轻柔，眼中满是疼惜。
    “哭了这么久，累不累？”他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心都被你给哭穿了。”他像以前一样逗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有了往日的生机。。
    “我怕你真的不要我。” 明漪又靠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还在微微抽泣。
    谢清意连忙双手撑住栏杆，才能缓解她的力气，他眉头微皱，有些吃力。
    明漪反应过来，立马退出来，眼中满是歉意，托着他的肋骨，把人撑住。
    “对不起，没事吧，我差点忘记。”她满脸担忧，问：“要不要坐下来？”说着连忙伸手去扶地上的轮椅。
    “不用，你扶着我，我们把剩下的今天的复健做完。”
    “哦，好。”明漪赶忙扶住他。
    他竟然主动提出来要做复健，明漪立马按照他说的，撑住他的半个身子，手臂用力，想成为他的拐杖。
    “我不专业，要不还是让复健师进来吧！”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我不想让男人抱我。”谢清意双手扶着她的肩头，艰难地尝试着用双脚发力，一脸倔强的说。
    “你听我的就行，最里边的那个房间有一台助行器，帮我拿一下。”他咬着牙说道。
    “好。”明漪快步走向那个房间。
    明漪把他安置在轮椅上，按照他说的去找器械。
    这间套房有好几个房间，装修奢华，灯光柔和。单独有一个复健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器械，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他其实有一套完整的复健流程。
    但谢清意每次一来就扶着栏杆直接走，所以经常摔倒。因为只有扶着栏杆站立又摔倒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双腿的存在。
    那个机器操纵他的身体，让他除了脑子以外，感觉不到其他任何四肢器官的存在，所以他很排斥，每次看到那机器都满是厌恶。
    明漪找到他说的助行器，把东西推了出来。
    在谢清意的指挥下，她帮他穿戴好。
    这些器械都是量身定制的，穿戴并不麻烦。
    只是谢清意接受不了，所以自暴自弃。
    他被固定在一个比他还高的机器里，一启动，下面的机器人手臂会自动带动人的双腿前行，防止肌肉萎缩。
    谢清意身体有些僵硬，只能先慢慢适应。
    明漪在一旁看着他操作，随时待命。
    她还说怎么每次一到复健，谢清意就摔得鼻青脸肿，原来是放着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不用，硬要去受罪。
    “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谢清意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来到她面前问道。
    “像变形金刚。”明漪笑着说。
    谢清意也笑了，他又走了一圈，动作逐渐熟练。
    明漪一直陪着他，眼神从未离开他的动作。
    偶尔累了，谢清意就让明漪扶着他靠在栏杆上休息。
    他低头看她，心中百转千回。
    只要她陪在自己身边，说不定真的会有希望，谢清意想。
    这一次他们或许真的有未来。
    明漪看到他认真的样子。
    心里也酸涩不已。
    只要谢清意愿意向前走，那一切就得以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她会一直陪着他，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
    晚上复健的时间定的并不长，灯光在复健室里洒下柔和的光晕，器械的轮廓在光影中略显朦胧。
    明漪把他扶回到轮椅上，手臂微微颤抖，已经出了一身汗，那是用力后的痕迹。
    她时刻留意着谢清意的状态，生怕弄疼了他。
    她问谢清意：“我想看一看你的治疗计划可以吗？”眼睛里闪烁着期待与关切。
    谢清意在脱身上的衣服，动作有些迟缓：“我明天让陈南拿给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明漪怕他着凉，把空调调高了一度，她手指轻按遥控器，眼神看向空调显示屏，确认温度变化。
    “热吗？要洗澡吗？”她的目光回到谢清意身上。
    他有一出汗就要洗澡的习惯
    谢清意点点头，说：“我自己洗就行了。”
    明漪刚想说我帮你，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基本程序，谢清意几乎能一个人完成所有。
    这最后的一点尊严底线，谢清意是坚决扞卫的，况且，如果不能治愈，难道要明漪伺候他一辈子。
    明漪没有说话，只帮他准备好洗漱要用的东西，放好热水就出了浴室。
    她站在门外不敢离开，今晚他太累了，体力和心力都耗费不少。
    谢清意很快就洗完，穿好了睡衣出来，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坐在轮椅上，睡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肌肤，轮椅上还有很多水迹。
    明漪拿过毛巾替他擦头发，又帮他吹干，吹风机在她手中嗡嗡作响。
    温热的风流过谢清意的头发，柔软的指腹则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让人放松下来。
    声音停了以后，明漪突然蹲下来，半跪在地上，膝盖跪地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她郑重其事的看着谢清意，眼神中还透着紧张与不安，又问了一遍：“老公，你是真的决定要向前看，好好配合治疗了吗？你不要骗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谢清意，眼中有泪花在闪烁。
    谢清意伸手替她整理好揉的乱糟糟的头发，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真切的回答她“真的，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明漪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抱住他，双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谢清意也回抱着他，双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下巴抵在她的头上。
    他们就这样在原地拥抱了许久，仿佛要把彼此嵌进身体里。
    …………
    明漪安顿好他以后，自己也进了浴室洗澡。
    谢清意在床上看书，床头灯散发着温馨的光，照亮了他手中的书页。
    他的身体放松地靠在床头，被子随意地搭在腰间，双腿却无力的搭在床上。
    他的性格对比以前变了很多。
    除了因为生病而失控时的暴躁以外，大部分时候是安沉稳的，就像一座宁静的孤岛，散发着一种内敛的气息。
    或者冷着脸不说话，嘴唇紧闭，眼神有些淡漠。
    现在说话了，也比以前温柔了很多。
    明漪以前说过让他多跟谢清桓学一学。
    那人整天端着个霸道总裁的架子，一副冷静自持禁欲黑脸的样子。
    不过她以前也只是逗他的，明漪完全不喜欢那款。
    现在只要是谢清意，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洗完澡以后，她敷着面膜出去，凑到谢清意面前，好奇地想看看他看什么书。
    是一本哲学类的名着，在书房的柜子里放着的，明漪看到过。
    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书页，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谢清意放下书，把她敷着面膜的脸推远一点，手指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去拿东西，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他宠溺说。
    明漪高兴的凑近亲他，面膜上的精华液也沾到一点在他的脸上，然后又伸手帮他抹掉，调皮的回应：“谢谢老公。”
    谢清意有些沉醉其中的笑笑，眼中满是爱意，用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
    和好的感觉真好，早知道她回来那天，自己就应该想通的，徒增这么多波折。
    …………
    他坐在床上，明漪坐在地毯上，地毯柔软而舒适。
    她的头发又长长了，在南洲的时候是他亲手剪掉的，现在又长到齐腰的地方了。
    发丝如黑色的绸缎般垂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吹干以后，他用手指梳理了几下，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发丝之间，几下就编好了一条麻花辫，从侧边垂到她的胸前。
    他的动作熟练，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明漪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她说这样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压到了。
    以前谢清意经常帮她吹头发，长发的时候就编成这样侧麻花辫拿在手里把玩。
    他一直很用心的在爱她。
    还好，还好她没有弄丢他。
    ……
    整理好头发后，她像一只轻盈的小猫般上床与他窝在一起，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眼中满是甜蜜。
    现在的时间，还早还不是睡觉的时候，但这样的时刻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得了。
    “阿漪，对不起……”谢清意突然跟她道歉。
    明漪在他怀里抬起头，一脸疑惑。“嗯，怎么了？”
    “ 这段时间，我……”他被子下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摩挲上面重新换好的纱布，力度很轻，怕弄疼了她，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明漪赶紧捂住他的嘴，眼中满是心疼，微微摇头。“我知道，不要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也很痛苦。”说着，她往他怀里蹭了蹭。
    谢清意抱紧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手臂因用力而有些青筋凸起。
    “ 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明漪把脑袋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耳朵贴着他的心跳，感受着那有力的跳动，心里才觉得安稳。
    谢清意有些愧疚，他亲吻她的发顶，嘴唇在发丝间停留了一会儿，解释道：
    “谢家给我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我的腿完全恢复的概率不高，很有可能终身残疾。医生说就算是幸运的站起来了，以后也要拄拐……”他说着，眼神黯淡了下去，嘴唇抿成一条线，脸上露出一丝绝望。
    明漪从他怀里钻上来，与他面对面，双手捧着他的脸，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她若有其事的说：“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去趟北欧，去看看姐姐姐夫，我记得姐姐以前有过一个研究，后来项目停了，资料还保存着，我去找她拿过来，重新组建团队启动研究。”
    “有关壁虎断肢的那个吗？我以为你说来骗我的。”谢清意轻笑，嘴角微微上扬。
    明漪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当然不是骗你的，我看了若若的所有资料，这个项目从理论上来讲已经成熟了，只是从来没有投入过市场而已，并且所有核心研究除了明若，没有人能够接触到。”
    “你是做投资的，应该知道，目前生物科技市场的红利有多大，我们的医学比我们想象中更发达，我姐姐当初之所以假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手上握着一些可以突破目前人类所有基因工程的项目，有人想要这些东西。”
    谢清意当然知道现在的医学可以到达什么地步。
    容貌回春，癌症治愈。濒死续命。
    这些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的东西在医疗领域其实已经取得了一些重大的成果。
    只不过他们确实服务于上层社会。另外，其实目前来有很多事情是突破人伦界限的，所以明若放弃了继续往下研究。
    明漪从来不在大事上开玩笑，她这么说，肯定是有眉目了。
    谢清意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有办法。”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身体微微前倾。
    “是一定有办法。”明漪回答，语气坚定。
    “生物科技市场是荀云礼在负责，我涉足不多。”他解释道。
    “现在是姐夫了，他和我姐前年就结婚了。”明漪又告诉他一件事，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
    谢清意有些惊讶，荀云礼当初说过，自己是个不婚主义。
    而且他性格也无聊的要命，除了有点钱以外，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人。
    明漪干脆把荀云礼和明若之间的那些事情说给他听，边说边比划，话语满是对姐姐的崇拜和赞赏，说到荀云礼时还微微皱了皱鼻子，带着一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