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湘和孙娇出去吃了早饭。
    两人走了一阵，来到离那家店铺不太远的地方，找了个早餐铺子坐下。这时候做活的人都已经走了，早餐铺子上没多少人。
    见早餐铺子的掌柜走过来，萧湘开口问道：“掌柜的，劳您打听个事。”
    掌柜也不忙，就问何事。萧湘就说：“听说有家布料铺子的掌柜，老娘病了许久，终于寻到了神医？”
    这事不算小，这掌柜也知道，就说：“是有这事，不过说是还没治好，就是开了药能续命。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萧湘就说：“我世伯家的大奶奶，也病了些年了，看了许多大夫都没办法，所以想问一问。”
    原来也是寻医的，掌柜就说：“那药还贵的很。那老刘家算是有些积蓄了，都累得卖铺子。又不能根治，何必呢。”
    萧湘跟着叹了口气，又说：“为人儿女的，能救一时就该尽力救啊。”
    掌柜也叹口气，点点头感慨道：“是啊，那老刘他娘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也不容易，幸好这儿子长大了还算孝顺，卖铺子都给治。换了不孝的，就等着人两腿一蹬了事。”
    萧湘又聊了两句，面上感慨一番，然后装模作样问过布料铺子的路，和孙娇吃过饭，付了钱又谢过掌柜之后就走了。
    那店铺自然还没卖出去，刘掌柜远远的看见孙娇过来，忙走上前打招呼，刚走了一步就看到萧湘。刘掌柜脚便顿住了，心里咂了咂舌，道这样的容貌，怪不得劳大人物费这些心。
    刘掌柜不知道交代他的人要做什么，看着这样漂亮的姑娘，心思就想歪了，叹了一声可惜。
    他是多年的本分人，但家中确实有老母病重，有人叫神医给他母亲看了病，还开出了药来，他一是确实抓不起药，二是那神医留了一个药丸的药方没有给他，叫他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去做。
    又想了一遍病重的老母，刘掌柜狠下心来。
    孙娇走到店里，和刘掌柜打了招呼。
    刘掌柜还是那副样子，四十岁的男子，垂着脑袋岣嵝着背，一副悲戚的模样，对萧湘说了一遍自己的家事，又是一番叹气。
    然后领着萧湘和孙娇里外看了一遍，又问：“姑娘可看中了？”
    萧湘点点头，说：“你这地段不错。”
    见萧湘喜欢，刘掌柜脸上露出喜意，又想起什么，略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姑娘要是喜欢就定下吧。”
    然后叹了口气，眼睛朝外面看了看，说：“我急着给老母亲抓药，两位姑娘要是不买，我就只能卖给我那对家了。唉。他家盼着我走盼了好久了，我实在是不想便宜他们啊。”
    萧湘在后世见多了卖可怜的，心里并不吃这套，就说：“不多这半会儿的功夫，劳您先回几个问题。”
    刘掌柜忙点头，说：“您问，您问。”
    萧湘就问了这房子盖的时间，又问店铺经营的时长。刘掌柜一一答过。
    房子不算新了，但料子结实，布料铺子经营了十来年，一直顺遂，可见风水还不错。
    萧湘看向孙娇，问她：“当真在这儿了？”
    孙娇连连点头，一点都不犹豫的样子。
    从突发奇想要随萧湘来京城，到这次想要买铺子，孙娇一直都比萧湘果断。
    萧湘摇头笑了笑，心里感慨一些，然后对刘掌柜说：“我身上没带这么多，下午再过来一趟吧，请您准备着契书。”
    刘掌柜面上大喜，连连应下。
    从布料铺子出来后，孙娇一蹦一跳地，高兴的恨不得搂着萧湘转上一圈。萧湘无奈地看着她在街上跳来跳去，心里也觉得十分开心，甚至于意识到自己开心的时候，萧湘愣了一愣，然后又笑开。
    或许这是最好的安排吧。萧湘这样想。
    回到客栈，两人就要商量怎么开店。
    孙娇想了许久，早就有打算，对萧湘说：“我自己肯定开不了的，咱们一块儿开吧。我借你些钱，算是入股，以后一定还你，好不好？”
    她心里十分别扭，世上从没听说过借人家的钱，再和人一块儿做生意的。但她自己实在是想这件事情想了很久了，若换了别人，她就认命好好做活，攒够钱再自己开店。可她知道萧湘的品行，又知道萧湘明白自己，才厚着脸皮开这个口。
    萧湘觉得没什么，就点点头应下。
    见萧湘同意，孙娇还是很不好意思，又说：“我只有五十两，再借你两百两，算我占三成，好不好？我一定还你。”
    萧湘皱皱眉，说：“三成太少了，咱们一人一半。”
    “那怎么行。我又做不好菜，还是你出力多，我占三成已经不少了。”孙娇不愿意，觉得自己本就占了萧湘的便宜。
    萧湘自己又不缺银钱，自然不肯，想让孙娇多拿一些。两人就争论了一番，最后孙娇说定借萧湘二百五十两，两人四六分成。
    见孙娇坚持，萧湘只好同意。她无所谓孙娇借多少，只要能多给她些份额就好。反正怎么还是她自己说了算的。
    两人敲定后，吃过午饭就去找布料掌柜写了契书。
    刘掌柜十分激动，非要送她们些布料，又是一番推拒，最后两人还是包了些布料回去。
    店铺已经卖了出去，刘掌柜就将原本折卖的布料又便宜了些，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几日功夫店里的余货处理清了，刘掌柜也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把大件的家具都留给了她们。
    等萧湘验好房子，刘掌柜把钥匙递给她，犹豫再三，道：“我说句话，姑娘要是觉得不中听，就当没听过。”
    萧湘就看向他，示意刘掌柜直说。
    刘掌柜搓了搓手，眼睛不敢看萧湘，道：“姑娘长得太好，抛头露面的事还是得留点神，这皇城底下多少大人哪。”
    这话是在提醒萧湘，美貌惹事。萧湘就点点头，道：“谢您提醒，我也有这个考量，想着请个掌柜，您可有举荐的？”
    刘掌柜本想提醒她是不是被人盯上了，别再抛头露面的惹了更多的事情。见她已经想过，还想着请掌柜，该是个端庄的好姑娘。
    刘掌柜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做了孽，想着帮萧湘做些什么，就说：“可以到恒昌书院问问。有些学子读不出个功名，愿意做这些事情。只用问上几个学子，托他们相互说说，书院就都会知道。我过几日才回老家，明日我就去帮你问问吧。”
    正如刘掌柜说的，虽然要做生意，但姑娘家还是尽量避免抛头露面的好。听刘掌柜愿意帮忙，萧湘大喜，谢过刘掌柜。
    刘掌柜又问：“姑娘要找个什么样的掌柜？”
    想了想，萧湘说：“劳您告知他们，若有意的，就三日后早上到这里来，我们挨个问过，再定下哪个合适。”
    这是要当面看的意思了。刘掌柜点点头应下。
    萧湘又说：“您和他们说，月钱五两。”
    刘掌柜惊讶抬起头，这可是笔不小的银子啊，就劝道：“这店铺不大，掌柜哪用这么些钱，姑娘给多了。”
    萧湘自有考量，笑了笑说：“我自然有我的原因，还请您帮忙告知他们。”
    见萧湘主意已定，刘掌柜心里虽然泛嘀咕，但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没有算计的，就应下。
    又说了些话，几人散开。
    萧湘和孙娇回到客栈，孙娇躺在床上，拿着房契和地契看了又看，实在是太过开心。从前在陵州，她不过是个厨房打杂的丫头。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她来到了京城，还有了店铺，真是哪想的到呢。
    孙娇奴籍还没改过来，契书上写的是萧湘的名字。萧湘说等孙娇改过籍，两人再写一份契书，标明房契和地契一人一份，店铺分成也要写成契书。但孙娇十分信任萧湘，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她把契书搂在怀里，扭过头去看萧湘，心里的喜悦都要溢出来，这一切都是萧湘带给她的。
    孙娇就起身走过去，一手搂住萧湘，把脸贴在萧湘的脸上，道：“萧湘，我可太爱你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她突然贴上来，叫萧湘正倒水的手都抖了抖，拎着茶壶和茶杯不敢动，只好笑道：“你快起来吧，水都洒出来了。”
    孙娇不依，把她搂的更紧，脸还蹭了蹭，呜咽两声，一个劲儿地夸萧湘：“你莫不是天上派来的仙子，来实现我愿望的么？你怎么这么好呀。”
    萧湘只好由着她发了会儿癫。
    孙娇蹭够了之后，在旁边坐下，问道：“咱们要搬过去吗？在客栈住着还是挺费钱的。”
    萧湘终于倒好了茶，递给她一杯，道：“咱们把布料铺子改成饭馆，得费些时日翻修。咱们就再住上一阵吧。”
    孙娇点点头，原本他们就是要住到十一月的。
    见孙娇没有问掌柜的事情，萧湘就说：“咱们两个都不好抛头露面，所以得请个好掌柜，帮着咱们翻修，后头在大堂忙着的都得是他。”
    “所以你才开那么高的工钱吗？”孙娇问道。
    萧湘点点头，接着说：“两个东家都是女子，请的掌柜自然要人品贵重，这样的人开的价高些也无妨。”
    没说的是，萧湘觉得，两个东家都是女子，能请到不轻视女子的读书人做掌柜，怕是很难，所以不得不以高价请人。
    孙娇觉得萧湘说的很有道理，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开店呢？能顾着掌柜的月钱吗？”
    做生意这件事情，正碰在萧湘的强项上，她略笑了笑，十分有把握的样子，道：“这你放心，咱们不会亏本的。”
    孙娇本就不大仔细，又从没接触过这些，算不明白这个事情，见萧湘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笑了，觉得跟着萧湘定然不会错的。
    隔天两人又去了武威镖局，告诉掌柜说两人改了主意，不回去了，只送些东西回去。
    掌柜心里叹一声可惜，又和萧湘约好取东西的时间。
    三日后萧湘和孙娇就到了布料铺子，收拾干净的大堂只余几张柜台桌子，萧湘在门上贴了张纸，又在门口摆了张桌子，请刘掌柜坐在那里，帮忙传话。
    刘掌柜不明白这是在这是做什么，萧湘道：“您看里头的人出来了，就帮忙喊声，叫下一个人进去就行。”
    原来是这么个传话，刘掌柜就明白了，拿好萧湘给的纸，在门口坐好。
    然后就和孙娇坐在柜台后面，等着人来。
    那天刘掌柜到恒昌书院说过后，学子之间就传开了。
    恒昌书院正是收费不高，才能建的这样大，里面有许多学子家境不算好。许多人读了些年，读不出个功名，就改去做别的了。
    尽管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真在柴米油盐面前，连李白都得弯弯腰。所以面上遮遮掩掩的，但一些人私底下还是来了，还有没钱接着进书院读书的，听曾经的同窗说了这事，也过来了。
    刘掌柜还问了些认识的人，有些做过掌柜的听说月钱不少，也过来了。
    到了说好的铺子，门口坐着个人，众人前去问过，刘掌柜按照萧湘的示意，指了指门上贴的纸，叫众人自己看去。
    众人看去，见字迹虽然算不上好看，但也工整，写的明明白白。说这家是女东家，开的是饭馆。招的掌柜得要人品端正，口齿伶俐，还得会打算盘。若不服女东家的，自不必来。若愿意屈就的，领了纸，写上自己的籍贯姓名，然后挨个等着传唤考核。
    读书人来做掌柜本就是丢人的事情了，见还是在女东家手下做事。有几个还没自己赚过钱的，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有些人十分犹豫，想着五两银子的月钱，就留下了。
    在刘掌柜那儿领了纸，纸上已经标好序号，又取了桌上的炭笔，写下自己的籍贯姓名，在门外的长凳上坐下，等着传唤。
    莫名拿到第一个序号的书生刚写好就被叫进去了。没头脑袋一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稀里糊涂就走进去了。原本还有些气恼，这女东家竟让书生坐在门口，像是挑菜一样挑拣。
    可进去后抬头一看，怎么都没想到女东家竟这样美貌。
    原本的傲慢收起一些，也不再心里埋怨这东家轻待书生了。把纸放在柜台上，然后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回了萧湘的几个问题，期间不停地盯着萧湘的脸。
    孙娇已经被气着，几次都要骂出口，都被萧湘拦下。
    萧湘随便问了两个问题，就把他打发走了。孙娇这才低声说：“这样的人只管骂出去，哪用好脾气和他周旋？”
    “我们既然要做生意，日后就免不了有这些事情，和气才会生财，左右他又不敢如何。”萧湘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自会时时护好自己，但也不必把每个烦人的东西都放在心上。
    第一个人出来后，众人忙问他如何。那人也不知道，他一整个晕晕乎乎的，话也答得牛唇不对马嘴，只记得这东家真是貌美。
    这话又不能当着人说出来，只说：“两个东家在里面，问了几个问题就叫我出来了。”
    听说只是问几个问题，众人放心了，又坐了回去。
    刘掌柜正要叫第二个，这时孙娇走出来，看了眼那个书生，然后对众人说：“忘了说清楚了，来的人多，我们怕一次择不出合适的，会再考核第二次。明日会在店门口登出第二次考核的人，劳诸位辛苦再跑一趟。”
    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出来，众人收敛许多，忙说不麻烦。孙娇点点头，就又进去了。刘掌柜又叫第二个人进去。
    如此快到午时，才面试完这许多人。
    萧湘拿着一厚摞的纸，甩了甩写了半天字的手，对进来的刘掌柜说：“可麻烦您了，咱们一块儿吃个午饭吧。”
    刘掌柜本就觉得对不起萧湘，哪还会叫萧湘请他吃饭，连连推辞。萧湘就说：“您若是不吃这饭，过两天我可不敢再麻烦您了呀。”
    刘掌柜只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