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殊脑子里的记忆缓缓复苏,是了,她记得自己被绑在金鼎上,天雷劈下,浑身都如灼烧般疼痛。
她下意识的触碰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微不可闻的惶然:“我的眼睛……”
黎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睛毫无知觉的眨动,她心里一沉。
她安抚道:“可能是雪盲症,雪太大了,回去就好了。”
温时殊并不愿做个盲人,闻言嗯了一声,她又问:“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想起在昏迷前的一息,听见有一道声音从远处来,和现在听到的声音极其相似。
“是你救了我?”
黎青把她从雪地里搀扶起来,拍掉她身上的雪:“是我,你衣服都湿了,先起来。”
她的动作太温柔了,让温时殊产生了一种抗拒感,她并不适应这种陌生的善意。
温时殊后退一步,僵硬道:“多谢。”
黎青正要说话,那魇兽注意到不对劲,从虚空破境而来。
“胆子真大,敢从老子手里抢人。”
它的爪子巨大,踏下来整个梦境都在颤抖,犹如泰山压顶。
黎青眼疾手快地捞起一旁的温时殊,翻身躲开它的爪子,雪花簌簌而下,掀起大片风浪。
温时殊咳嗽了一声,浑身都在颤抖,她绷着脸:“小心它的声音。”
魇兽恼怒地开口:“无知小儿!今日老子就让你有来无回!”
它是头幽蓝色的蓝鹿,头顶有尖尖的角,眼睛里喷着火,看起来像是气得不轻。
它仰天长啸一声,声波荡漾,黎青的耳膜受不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温时殊也捂住自己的耳朵。
魇兽的声音像是一把大锤子,砸得黎青眼前的空间些微扭曲,她明白过来魇兽的攻击法器就是声音。
紧接着,黎青的耳边传来呓语,像是无数人在念经,神圣又庄严,仿佛从远古而来,忽远又忽近。
她头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天旋地转。
温时殊迟疑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稳住,片刻后把手收回去,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当心。”
黎青适应了魇兽的音波,手中执剑,剑在空中挽了一道剑花,随后在一瞬间出剑,一剑扎在魇兽的爪子上。
魇兽猛地跳脚,嗷嗷大叫:“你你怎么能伤我?”
黎青冷笑一声:“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她又是一剑,这次扎到了魇兽的另外一只脚。
它体型庞大,除了音波便没有其他攻击类型,黎青更为灵。
魇兽发出嚎叫声,它的音浪巨大,使得脚下的冰块都开始碎裂。
黎青早在前一瞬,在系统面板上关掉了自己的听力,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她甚至能腾出手来帮温时殊捂住耳朵,温时殊顿了顿,别开脸,躲开黎青的触碰。
黎青也没在意,她趁着魇兽嚎叫时,突然腾空,凭借气功,手中的剑从上而下劈下去。
魇兽本就靠怨气存活,并非战斗力强的魔兽,黎青开了点挂,魇兽在她手上就完全不够看。
魇兽“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瞪着黎青,不可置信:“你居然……”
黎青不想听它废话,利索的一剑贯穿它的脑子。
魇兽挣扎了两下,便再也没有动静。
同时,虚空出现黑色的旋涡,那是通往外面世界的出口。
黎青伸手,将温时殊扶起来,安慰道:“没事了。”
温时殊:“多谢。”
她随着黎青的搀扶,向旋涡走去。
临到漩涡口时,黎青想到什么,突然折身回去,她伸手将魇兽的内丹取了出来。
温时殊眼睛看不见,她偏了偏耳朵听见动静,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黎青拿着内丹,道:“魇兽是魔兽,它的内丹少说有几百年的修为,说不定能用上。”
温时殊淡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进旋涡里。
……
黎青从床上坐起来,副宗主正在为她护法,见她醒了,连忙道:“宗主,怎么样?”
黎青揉了揉眉心,道:“多久了?”
“两天。”副宗主道:“看来宗主此行顺利。”
黎青点点头。
“温时殊呢?”
“她在隔壁。”
黎青坐起身:“带我去看看。”
副宗主扶着黎青,走到隔壁。
温时殊眼皮动了动,她转醒,醒过来的那一刻,她看见头顶的床帘,有片刻茫然,旋即迅速反应过来。
她从梦里醒过来了,且还被人救下,此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样想着,她听见动静,坐起身,循着声音看过去。
在看见黎青的刹那,她顿了顿,眼神微微晃了晃:“黎宗主?”
黎青笑笑:“快坐,别站起来。”
温时殊的身子有些僵硬,她觉得自己应该挤出个笑容,对黎青感激涕零,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只能沉默地坐回床上。
“身体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
温时殊摇摇头:“多谢黎宗主。”
她绷着脸:“我会尽快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
黎青愣了愣,反应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本宗主可没赶你走。”
她这具身体已有百余岁,因着修炼的缘故,没有丝毫老态,身上多有宗主的沉稳和温和。
温时殊被她一揉脑袋,浑身僵住,她像是躲洪水猛兽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她想解释,又无从解释。
她本来就是这么不讨喜的性格,或许众叛亲离才是她的命。
黎青尴尬地收回手,有些懊恼自己操之过急了。
“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她安抚道:“安心在这里住着,上清峰那边不敢对你怎么样。”
温时殊沉默片刻:“黎宗主,你可能误会了。”
“嗯?”
“少宗主对我无意,他讨厌我,我们的婚契本就荒唐,你也不必因为一纸婚契帮我。”
温时殊就是这样的人,她固执,一根筋,因为面对的善意屈指可数,所以下意识地将所有善意都和利益挂钩。
她并不想当被人发现自己毫无用处的时候,再被丢掉。
这样不如从开始就截断一切可能。
黎青听得云里雾里,她明白温时殊的意思,故意皱着眉:“在温姑娘眼里,本宗主就是这样的人?”
温时殊顿了顿,垂着眼,算是默认了。
黎青乐了,她随口道:“你半只脚是剑宗的人,本宗主自当护你,不然叫其他门派看笑话不成?”
“但是你放心,婚契的事不着急。”她分析利弊:“你现在也需要落脚处,何必拒绝剑宗这么好的地界?”
温时殊抿唇,黎青的话说到她心坎去了,诚然她刚才说狠话,但离开了剑宗,她还能去哪里呢?
普天之下,竟没有她容身之处。
温时殊自嘲一笑,嗓音沙哑,苍白无力道:“多谢。”
黎青替她掖了掖被子:“待会儿让人送些吃食过来,虽然辟谷,却还是要好生将养。”
温时殊的身子僵了僵,许是黎青凑近的缘故,她嗅到了女人身上的清香,像是山顶晨雾中的栀子花。
她扭开头,垂着眼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