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病房内,不知名的仪器检测着生命体征,发出平稳的跳动。
李子衿忽然从小憩中惊醒。
翻过手腕,手腕上的表在漆黑的房间里发出点点荧光。
凌晨三点。
握了握床上的人的手,李子衿又一次打湿了一遍毛巾,放在他额头,借着凉意让姬小鹿的体温降下来。
这是她从小照顾李子佩的办法,现在变成了照顾姬小鹿。
她不经意间瞥向水盆,发现其中的水已经所剩无几。
于是,她站起身来,伸手握住水盆边缘,走去卫生间准备接水。
来到走廊,视线被一个身影吸引住。
顾清秋正呆呆地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怎么出来了?小鹿醒了么?\"
顾清秋率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和低沉,仿佛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深深疲惫。
这种疲惫不仅仅体现在她的身体上,更是从她的内心深处渗透出来。
\"麻醉说是凌晨两点,不过到了现在还没醒。我问过医生了,他们说这属于正常情况。\"
李子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顾清秋身上。
其实,她原本还想问一句 \"叶大哥怎么样了\"。
但一想到顾清秋此时仍守在走廊上未曾离开,那么叶辰想必应该还在里面没有出来,具体情况也是没人知晓。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李子衿身旁、戴着墨镜的男子突然出声说道:
\"李小姐,如果您需要接水的话,在下愿意替您代劳。\"
\"不用了,谢谢。我正好想去擦把脸清醒一下。\"
李子衿连忙婉拒道,她轻轻摇了摇头,双手依旧紧紧握着水盆。
此时此刻,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事情。
哪怕只是像打水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
因为只要让自己静静地坐着等待,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涌起阵阵焦虑与不安。
反倒是手中有活儿可干的时候,能让她感到些许踏实和充实。
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卫生间继续走去。
事已至此,无论是顾清秋还是李子衿,似乎都失去了闲聊的兴致和心情。
医院内能听见远远的哭喊声,繁忙的走动声,器材的拖动声。
这里是顾清秋整来的,环境最幽静的好病房。
然而即便如此,今晚也不得安宁。
沉重的氛围笼罩着整个走廊,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令人难以喘息。
李子衿抱着水盆往前走,忽然顾清秋又叫住她:“你回去吧,我喊护工来照顾就行了。你还是去上课好。”
抱着水盆的李子衿微微一顿,缓缓地摇了摇头。
......
“哗啦”。
轻轻地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倾泻而下,溅起朵朵水花。
李子衿伸出双手,接住一点点清凉的水,然后猛地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脸颊,也确实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面前的镜子。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庞显得格外憔悴。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眶红红。
李子衿静静地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等会儿得赶紧去滴点眼药水才行,可不能就这样被小鹿给看见了,不然得多丢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身体微微前倾。
水龙头依旧“哗啦啦”地放着水,单调而持续的白噪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
她听着水声,调整着呼吸,试图让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凌晨三点半。
姬小鹿的掌心还温热着,显得自己的手凉快了许多。
说起来很有意思,李子衿发现姬小鹿发烧以后,心里莫名的安心。
这么想很蠢,她也知道发烧是不好的。
只是刚从icu推出来的姬小鹿,手是冰凉的。
她从顾清秋那里看到了营救现场的视频。
脆弱地瘫坐在废墟中,混着泥土的血泊里。
身上的衣服随着皮肤,被各种利器撕裂。
满身血痕,眸中一片涣散......
这一幕不停地在脑海中反复。
她宁愿那双手是病态的发烫的,也不要是体温冰凉的。
李子衿只会照顾发烧的病人。
想到这里,一向清冷的眸子此刻变得有些失神,李子衿的指尖下意识地在姬小鹿的手心打转。
忽然,像是下意识的动作,温柔的手指微乎其微地回握住了她。
“你醒了么?”
李子衿忽然起身,紧紧地回握住那只手。
没有会话,但是对李子衿来说是个好兆头。
她紧紧握着姬小鹿,失去了休息的念头,就这么看不腻似的瞧着姬小鹿。
他变瘦了。想必是被折磨坏了。
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缠绕着伤口的厚重绷带,从领口露出一角,显出孱弱的身躯。
“呜......”
李子衿听到了一声意识不清的轻吟,看到姬小鹿的眉头皱了起来。
“疼了对吗。”
李子衿小心地自语道,心如刀割。
她找到了控制止痛剂的输液管,给他稍微调大了一些。
“不能再大了哦,”李子衿轻轻说着,“医生说输液太快对心脏不好。”
所有的注意事项,每样东西的作用,李子衿都问清楚了,牢牢记在心里。
她不放心陌生人来照顾他。
随后她又坐不住了。
检查呼吸面罩连接的雾化器,残余液体还够不够。
看看吊瓶里有没有快吊完的......
理智告诉她护士会及时赶到的,但是今天医院太忙了,人手不足也说不定。
随后眼角闪过一抹动静。
姬小鹿从昏睡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绷紧浑身的肌肉,猛地抬手摸向怀中。
不太灵活的左手撑住了床铺,身体已经起来。
“嘀嘀嘀嘀嘀!”
身上贴了许多东西,这一起身一下子乱作一团,护士铃自动响个不停。
门外的护士站顿时传来尖锐的爆鸣声。
“你别动!”
李子衿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打开床头灯,紧紧抱住他。
“没事了哦,想起来了么,已经都结束了。”
李子衿感受着怀中的身体滚烫滚烫的,因为疼痛本能地发颤。
“......子衿?”
“是我。”
李子衿小心地扶他躺好,看着他明显忍痛的神色,和满额的冷汗,不知为什么鼻尖又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