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猛地打开，护士小跑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李子衿赶紧解释道，“我们不小心把东西打翻了。”
    “欸......我帮你们重新弄一下。小心一点，现在医院里忙的很，别吓唬我们加班的。”
    李子衿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挨批，看着护士麻利给姬小鹿弄好仪器。
    有些针头被扯掉了，也需要重新打上。
    姬小鹿微微张着眼，眼神是游离的，看起来脑子转不动的呆样。
    “醒了的话，还要吸氧吗？”
    “......不用......”
    “好，面罩我放在这里，呼吸难受了可以自己带上。”
    李子衿看着护士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她想象不出这样的伤是什么感觉，想必一下一下的，很是磨人。
    辗转反侧，不得安枕。
    重新用冷水打湿毛巾，给气色全无的姬小鹿敷上。
    “什么时候来的？”姬小鹿忽然发出声音。
    像是灼烧过的嗓子有些暗沉沙哑，粗重得像是在忍耐。
    “接到顾姐的电话就来了。”李子衿轻轻把毛巾按压严实，姬小鹿好像感觉到舒服，眼又微微合上了一些。
    “哦......”
    声音轻轻的，眼里带着一种晕乎乎的智慧眼神。
    好像这句话需要他处理很长时间。
    “别想了，你要烧糊涂了。”
    李子衿拿手指点了点他的脸。
    她站起身，把地上的躺椅铺开。
    李子衿就打算陪在这里。
    “小鹿，你的伤情已经很糟糕了，别再这样不顾自己了。”
    “很糟糕吗......”
    “从暑假我第一次遇到你以后，这是你第三次进医院了，你真是不嫌累呢。”
    李子衿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姬小鹿，手里比划着一个“三”。
    她拿姬小鹿没办法。
    谁让他是风水师大人。
    姬小鹿愣愣地看着那个数字，过了一会儿，眼睛索性一闭。
    脖子微微一缩，躲在医院白色的被子里，像个大蚕蛹。
    很直白地躲开被窝，逃避了话题。
    但身为病号，李子衿拿他并没有办法。
    有点生气，拳头硬了。
    闷了一会儿被子的姬小鹿，却又似乎是感到浑身像火炉一样燃烧。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显得凉丝丝的，于是又想要露出来凉快一下。
    一点重量压在被子四周。
    “......”
    李子衿面无表情地盯着姬小鹿，钳制着他挣扎的四肢。
    “捂在被子里，别着凉了。”
    虽然这么说着，姬小鹿敢打包票，自己绝对被暗戳戳报复了。
    只是她细心掖着被角的动作，又不似作伪。
    “和我一起的几个都怎么样了。”姬小鹿含糊不清地问道。
    李子衿微微皱了皱眉头：“都没什么事，好像安排去看心理医生了。”
    “那叶辰呢？”
    李子衿的眉头更加皱起了一些。
    “叶辰呢？”
    被子下的人又不安分了，语气带上了一丝急促。
    “他在......他脱离危险了。”
    李子衿急忙说道，垂下眼眸，没去看那双眼睛。
    姬小鹿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
    随后门又一次被打开。
    顾清秋的声音传来：“醒了？”
    靴子在地上发出脆响，顾清秋走到姬小鹿身旁。
    “他们说你的恢复能力强得像个怪物，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顾清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这么说道。
    姬小鹿用闷闷的鼻音回了她。
    “我让这丫头别陪着，有我在就行。可是小姑娘不依。”顾清秋在他身旁坐下，这么说道，“这样也好。醒来病房里没个熟人，难免心里空落落的。”
    李子衿认同似的点点头。
    听到这里，姬小鹿才想到了什么，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李子衿。
    “你回去吧，耽误了学业可不好。”
    月光透过窗户，把少女的侧脸映得格外清冷。
    李子衿没有搭话，只是铺好躺椅上的小被子，然后侧身躺了上去。
    顾清秋紧绷的脸舒缓了一些。
    “有人陪着你，我就先不管你了。”
    她倒是不拖泥带水，潇洒地就离开了。
    但是李子衿知道潇洒也是故意做出来的。
    顾清秋还在等叶辰。
    生命体征稳定了，但是手术还在继续。
    倒时候推出来的叶辰，具体是什么情况，据说没人有把握做个判断。
    最近顾姐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顾氏集团已经牢牢掌控在顾清秋手中。
    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和从小敬爱的爷爷反目。
    原本和其他亲人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现在几乎称得上举目无亲了。
    顾姐也不在乎他们。
    她在乎的男人只有身为爱人的叶辰，和当成弟弟看着长大的姬小鹿。
    李子衿不敢想象，这两张病危通知书塞到顾清秋手里的时候，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签字的。
    崩溃或者绝望，类似的情绪没有在这个女王脸上露出分毫。
    如果是自己是她的话，绝对会直接晕倒的。
    可是顾清秋的困难，比不上叶辰和姬小鹿的万一。
    二人赌上满城百姓生命的战斗，比远在豪门的暗斗要惨烈得多。
    如此这般思考着，莫名深切的悲哀骤然涌上心头，将李子衿紧紧包围。
    忽然才意识到，好像只有她一人安然无恙，岁月静好。
    平日里，她不过是每逢周末才有空闲到古玩店里帮忙照看店面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外人。
    自从与姬小鹿相遇以来，不知为何，她发现自己变得愈发多愁善感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感觉到眼角再次泛起一丝湿润。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带着些许难受意味的抱怨声，打断了她纷乱如麻的思绪。
    “我饿了。”
    说话之人正是姬小鹿。
    脆弱的少年，下意识地向她吐露了自己身体上的不适。
    刹那间，一种被人依赖和需要的感受油然而生。
    原本心情低落的李子衿瞬间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
    暖洋洋的，又柔软得被掐出了血来一样心疼。
    于是，她轻轻翻了个身，然后缓缓闭上双眼，继续睡觉。
    “饿了就先忍一忍吧。”
    可怜兮兮回应声传来：“好无情……”
    “明天早上七点会有检查，而且必须得空腹进行，连水都不可以喝。”
    听闻此言，房间里才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只剩下姬小鹿那逐渐变得安稳平和的呼吸声。
    李子衿悄悄睁开眼睛，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点开购物软件。
    她早就问清楚了忌口，下单了煲汤的食材。
    她要看看东西什么时候送达，确保姬小鹿能及时喝上热腾腾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