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咬了咬嘴唇。
冯婕妤充满期待地看着高曦。
如今只有九公主能洗清她的罪名了,只要她按照她们事先约定好的,指认戚贵人推她下水,那么戚贵人再怎么说都没有用。
可冯婕妤却好像忘了,她自己先违背了承诺,没有在高曦落水后的第一时间去救人。
皇帝沉声开口:“曦儿,你尽管说实话,父皇在这儿呢,一定为你做主。”
九公主这才伸出手,指向了跪在地上的冯婕妤:“是她!”
“是冯婕妤,她让我跳湖的。”
冯婕妤脸色煞白:“九公主,你……你在说什么,分明是戚贵人推你下水的,你忘了吗?”
她想提醒高曦,不要忘记她们的约定。
“就是你!”
高曦瞪了冯婕妤一眼,对皇帝说:“父皇,是冯婕妤说,如今戚贵人失宠了,可很有可能父皇会再次重新宠爱她,要是戚贵人重获宠爱,她就会帮着四哥对付皇兄,父皇也没空来看我和母妃了。”
“她说只要我跳进水里,污蔑是戚贵人推我下水,戚贵人就会被父皇责罚,永远消失。”
“她还说,我跳下水之后她会立刻来救我的,可是我跳下水之后,冯婕妤却迟迟没有来救我,反而是戚贵人跳下来救我了。”
说到这里,高曦有些心虚又内疚地看了一眼戚宁的方向。
戚宁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心中暗自嘀咕了句,算这小公主有点良心。
冯婕妤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而皇帝和淑妃等了高曦的话,总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高曦被冯婕妤给利用了。
冯婕妤不仅利用九公主来陷害戚贵人,居然还想趁机把九公主给害死。
她违背约定迟迟没有去救九公主的原因并不难猜,无非就是想让九公主真的遇害,不仅能灭口,还能把戚贵人害得更彻底。
高暥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高曦被冯婕妤蛊惑唆使去陷害戚宁,戚宁反倒救了高曦。
他看向戚宁,眼神复杂。
皇帝听完高曦的话,勃然大怒,当即吩咐道:“来人,冯婕妤谋害九公主,诬陷戚贵人,心思歹毒,罪不可赦,拖下去杖毙。”
“是,陛下。”
王公公应了一声,招手让人把冯婕妤拖下去。
冯婕妤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
可这时说什么也迟了,冯婕妤被捂着嘴强行拖了下去。
皇帝坐在榻边,看向戚宁。
“爱妃,你受委屈了。”
说来,这件事和皇帝也有点关系,要不是他由于身体原因疏远了戚宁,让外人以为戚宁失宠了,也不会有人敢对她下手。
戚宁摇了摇头,她刚想说话,却突然倒头晕了过去。
“爱妃!”皇帝大惊失色。
“贵人!”寄梅也被吓了一跳。
高暥见状脚步微动,又猛然顿住。
皇帝叫太医:“快看看戚贵人怎么了。”
太医赶紧上前去查看戚宁的情况。
太医把了把脉,又看了看戚宁的面色,这才回道:“陛下,戚贵人是落水受惊,又着了凉,现下发起了高烧,又晕过去了。”
如今已经开始入秋了,湖水更是冰凉,在水里待久了,确实很有可能会着凉。
皇帝伸手摸了摸戚宁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情况严重吗?”皇帝又问。
太医说:“陛下不必紧张,戚贵人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待微臣开几服药让贵人服下,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皇帝这才放下心,只是仍然心疼地看着戚宁。
戚宁双眼紧闭,当然,她又是装的。
她提前服了调配的药,外表看上去像是发烧一样,就连太医把脉都看不出异样,实则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戚宁跳一次湖可不是白跳的,要达到利益最大化。
刚才戚宁被污蔑谋害公主,皇帝难免对她产生了几分怀疑,后来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之后,皇帝自然对她有些愧疚。
此刻见戚宁“病倒了”,皇帝不免对她更加心疼。
“传朕旨意,戚贵人蒙受冤屈,又因救九公主有功,自今日起封为戚嫔。”
这道旨意一出,殿内安静了一瞬。
江微岚和寄梅等人当然是又惊又喜,尤其是江微岚,见戚宁因祸得福,晋为嫔位,脸上满是笑意。
淑妃因为高曦的事情,以及刚才对戚宁的误会,心存愧疚,倒是对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
因戚宁“昏迷”着不能谢恩,是寄梅和江微岚替她谢了恩。
这明华宫长久无人居住,只能短暂停留,皇帝又吩咐道,让人把戚宁送回明月阁休养。
皇帝临走之前,看了淑妃和高曦一眼。
“淑妃,今日这件事情,虽说曦儿是被冯氏蛊惑的,可你这个做母妃的也不是毫无过错,好好教养公主,不能再闹出这种事情来了。”
淑妃知道,皇帝指的是吉祥说的那些话,她连忙低下头说:“臣妾明白,臣妾定会好好教导公主的。”
皇帝没再多说,和戚宁他们一起离开了。
高暥站在原地,看着皇帝亲自送戚宁回去的场景。
他看了许久,默默无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暥儿,你在看什么?”
还是淑妃叫了他一声,高暥才收回视线。
“没什么。”他淡淡地说。
“我们也带着曦儿回去吧。”
明华宫这里久未住人,一点人气都没有,凉嗖嗖的,根本不能久待。
高暥应了一声,送着淑妃母女回去。
回到宫中没了外人在,淑妃有些内疚地说:“没想到今日的事情会是这样,原本我还以为……是我们错怪了戚嫔。”
说着,淑妃不免责备了高曦几句:“你这孩子真是的,为何要听那冯婕妤的话去陷害戚嫔,你差点害了自己你可知道,要不是戚嫔下水救你,你可就凶多吉少了。”
高曦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说:“母妃,我是见母妃和皇兄也讨厌戚嫔,想让她被父皇责罚,想让你们高兴。”
吉祥也在一旁帮高曦说话:“娘娘,九公主年纪还小,是被那冯婕妤给蛊惑了,都怪奴婢,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公主,让人钻了空子。”
淑妃当然知道高曦是被冯婕妤给利用了。
说到底,也怪她上次和高暥谈话时不小心,让高曦听到了那些话。
看着女儿病殃殃的样子,淑妃便不忍心多说了。
高暥倒是一直沉默着没说什么话。
这次落水之后,高曦和戚宁都病倒了。
高曦病倒,是因为年纪小受了惊吓,再加上受了凉。
而戚宁则完全是在装病。
不过别人都不知道戚宁是在装病,尤其是淑妃和皇帝,都对她挺内疚的。
这件事情过后的第二天,淑妃就带着各种礼品上明月阁去看望了戚宁,替高曦赔礼道歉。
“戚嫔,昨日的事情,都是曦儿不懂事,受了那冯氏蛊惑,差点害了你,是我们对不住你,偏偏你还不计前嫌,救了曦儿,真是让我们惭愧。”
“如今事情真相大白,还望你看在曦儿年纪小的份上,不要和她计较,等她病好些能下床了,本宫再让她亲自过来给你道歉。”
戚宁本就是早就知道了高曦和冯婕妤的谋划,将计就计而已,她这样做也算是反过来利用了高曦,从而打破她和高暥关系的僵局。
不仅如此,戚宁还借这件事情升了位份,她当然不会怪罪高曦。
戚宁笑着说:“淑妃娘娘言重了,九公主年纪还小,我当然不会和她计较。”
淑妃见戚宁这么宽宏大度,没有责怪高曦,这倒让淑妃对戚宁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以前她和戚宁完全没来往不熟悉,只知道她是高昀一党安排到皇帝身边的人,经常帮着高昀对付他们。
在听到高曦和戚宁一同落水时,淑妃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戚宁,后来她才知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戚宁不仅没有害高曦,反而救了她。
不管别的事情和立场上他们是否对立,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是他们欠戚宁的。
淑妃一番赔礼道歉又是感谢,见皇帝一直在明月阁,她没有久待就告辞了。
皇帝自戚宁“病倒”之后确实经常过来看她,在外人看来,戚宁这是又借着这件事情复宠了,还升了位份。
只不过皇帝的身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了,他为了保养身子,哪怕来明月阁看望戚宁,也只是一起用膳说说话,很少留宿。
为了维护男人的尊严,皇帝当然可不能让戚宁知道他身体虚了,只是美其名曰让戚宁好好休养。
戚宁和九公主这一病,都病了挺久的。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九公主才彻底痊愈。
戚宁这个装病的,见高曦这个真病的都痊愈了,自然不好意思再继续装下去,紧跟着也“病愈”了。
只是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哪怕高曦病好了,淑妃也不敢再让她轻易出门,这也是怕她再次闯祸。
高暥若是有空,在去给他母妃请安的时候,也会顺便看望幼妹。
每当他看到高曦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想起戚宁来。
想到她那日坐在榻上,脸色苍白为自己辩解的场景,虽然看起来很是虚弱,但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完全不像是一个花瓶该有的样子。
第一次他们在马场见面的时候,戚宁给高暥的第一印象只是貌美,可很快,他就从高昀的言语中怀疑起了戚宁的身份和目的。
以至于,第二次见面他就对她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她就成了他父皇的妃嫔,开始为高昀和江家做事。
这让高暥更加确认了戚宁是江家和高昀安排的一枚棋子。
原本高暥以为她只是一个会以色侍人的女人,可上次她预测灾民动乱的事情,又让高暥觉得她不太简单。
再到如今,回忆过往种种,高暥越发觉得戚宁让他有些看不透。
仔细想想,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在帮高昀吗?
为何狩猎那次她表面帮高昀讨了一匹汗血宝马,实际上却让高昀成为了一个笑柄?
为何赈灾那次她让高昀得到赈灾的机会,还助高昀平叛立功,最后却让高昀功高震主,被父皇猜忌?
怎么感觉一切都适得其反了。
在他捧杀高昀之前,戚宁做的那些事情,和他做的捧杀之举,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待高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母妃宫中,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明月阁附近。
高暥猛然顿住脚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这里来,这里分明不是他回去的路。
他刚想转身离开,一抬头却看见戚宁带着宫女从明月阁出来了。
戚宁就是听系统说高暥在外面,这才特意跟寄梅说要出来走走的。
高暥躲闪不及,正好被戚宁看个正着。
要是这个时候再走就显得他心虚了,高暥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表面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犹豫了片刻,迈步走上前。
“戚嫔娘娘。”
这是高暥第一次主动和戚宁说话。
他看了一眼戚宁的脸色,发现她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病态,也不知她的病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人看着似乎也消瘦了。
戚宁的表情有些迷惑,似乎没想到高暥会主动和她说话。
“五殿下有什么事吗?”
高暥负手而立:“没什么,只是上次曦儿的事情,我替曦儿跟你说声抱歉。”
戚宁心中哼笑了一声。
“五殿下,淑妃娘娘早就已经来跟我道过歉了,你何必再说这些,况且我根本就没有责怪九公主的意思,五殿下这样说,倒显得好像我多斤斤计较似的。”
“我……”
高暥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他也不是专门过来替高曦道歉的,只是一时无法拿出合理的原由,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可戚宁却不打算听他解释:“五殿下,我还要去附近走走,就不多说了,告辞。”
她的言辞和语气都对高暥带着几分回避的意思,和当初她故意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判若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