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宁似乎一句话不想和高暥多说，道了告辞就想带着宫女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等等。”高暥突然又说。
    戚宁脚步一顿。
    “五殿下还有事吗？”
    “确实有件事情想单独问问戚嫔娘娘，不知娘娘可否让你的宫女回避一下？”
    戚宁满眼不解地看着他。
    高暥挡在她面前没动。
    戚宁这才回过头，对身后的寄梅说了声：“你去前面等我吧。”
    寄梅有些犹豫地看了戚宁一眼，这才应了下来。
    她走到前面不远处，远远的看着戚宁和高暥的方向。
    高暥看了看距离，确认寄梅站的位置应该听不到他们说话。
    戚宁催促道：“五殿下，有话就快说吧，我们这样的身份在一起单独说话，若是被人看见了，恐怕有些不妥。”
    高暥听着戚宁这充满避嫌意味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他倒也没卖关子，很快压低声音说：“我想问问戚嫔娘娘，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在帮高昀吗，还是说，你是在故意捧杀他？”
    高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戚宁的表情。
    戚宁眨了眨眼，面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高暥自然发现了戚宁的异样。
    可戚宁却说：“我听不懂五殿下在说什么。”
    “我可是江家和四殿下那边的人，所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他们好，难不成还能是为了五殿下吗？至于什么捧杀，那是五殿下做过的事情吧，怎么牵扯到我身上来了？”
    “是吗？”
    “当然是，以后五殿下还是不要对我说这些奇怪的话比较好，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罢，戚宁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好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立马朝前面寄梅的方向去了。
    高暥看着戚宁的背影面露沉思。
    刚才戚宁的表情分明有些异样，难道他真的猜中了？
    只是戚宁为什么会这样做，又为什么不承认呢？
    高暥带着这个疑问，回到了自己在行宫的住处。
    不应该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戚宁为何会故意捧杀高昀，这对她没有好处，她可是江家的义女，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
    义女。
    想到这两个字，高暥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戚宁的身世。
    他想起之前听江宥成所说的，江微岚莫名其妙从戏班子里救下了一个戏子，又莫名其妙让江敬舟收养她为义女。
    之前高暥以为，江家这样做，就是看上了戚宁的容貌，利用她设美人计，让她为他们所用。
    如今想想，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戚宁的身世另有什么隐情？
    想到这里，高暥立刻把曹东叫了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去替本王查一件事情。”
    “殿下想查何事？”
    高暥缓声说出五个字：“戚嫔的身世。”
    戚嫔的身世？
    曹东想了想说：“殿下，这戚嫔不是戏子出身吗，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何还要去查。”
    戚宁第一次以戏子身份出现在梁芳的寿宴上，就被在场许多达官贵人看见了，江家也没有对戚宁的戏子身份多加隐瞒。
    再加上戚宁成为皇帝妃嫔后，后宫其他妃嫔私底下没少用她的戏子身份来嘲讽她。
    这样说来，戚宁的戏子出身确实是人尽皆知。
    高暥没好气地看了曹东一眼：“我不要这些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我让你再去查，查仔细了。”
    “去查她的父母家人，去查她为何会进戏班子成为一名戏子，还有，她被江家收养为义女的真实原由，全都仔仔细细的给本王查清楚了。”
    曹东见高暥这个态度，只觉得后背一紧，他明白了，看来这戚嫔的身世另有隐情。
    他当即应道：“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查。”
    三日后，曹东才来给高暥复命。
    “殿下，查清楚了。”
    高暥已经等了许久了，从等待调查的时间来看，就知道这次的调查不怎么顺利，应当费了一番功夫。
    “说吧。”
    曹东回道：“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先是去查戚嫔的父母亲人，以及她进戏班子的原因，经过探查，戚嫔是江南人氏，六岁那年被人卖进戏班子，据说是无父无母。”
    “之后，属下又去户部尚书府暗查，找到一个在江敬舟和他夫人所住正院打扫的婆子，在江家大小姐救下戚嫔，收她为义女那日，那个婆子就在正房门外打扫，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据那婆子所言，江家大小姐之所以要救下戚嫔，还要让江敬舟收她为义女，是因为戚嫔是她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高暥听到这，抬眼问了句。
    “没错。”曹东应道。
    “又或者说，戚嫔一家都是江家大小姐的救命恩人，只是戚嫔的父母因江家大小姐被害殒命，他们一家三口只有戚嫔活了下来，她无父无母，才流落街头，后又被人被卖去了戏班子。”
    高暥面色凝重：“此事当真？”
    “殿下，确有其事，属下怕那婆子胡诌，特意去查过，十年前江敬舟携家人回京时，江家大小姐被追杀，确有一户戚姓人家因救她而亡……”
    曹东把他查到的十年前那些事仔细给高暥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高暥终于弄清了这其中的纠葛。
    只是他还有个疑问：“既然如此，江家为何要对外隐瞒这个消息，完全没有透露戚嫔是江微岚的救命恩人？”
    曹东回道：“那婆子说，这是江敬舟的意思，为了维护江家的名声，毕竟戚嫔这个救命恩人流落在外那么多年，而他们没有及时相救。”
    “呵。”
    高暥冷笑了一声。
    江敬舟这个道貌岸然之徒。
    戚宁一家救了他女儿的命，他居然还嫌弃她的身份丢人，甚至还隐瞒了她救命恩人的身份，只是为了他的面子和江家的名声。
    原来戚宁的身世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这样一来，可以说戚宁和江家大小姐之间有灭门之仇。
    戚宁不仅被他们连累的失去了父母，还被迫进了戏班子。
    高暥对戏班子了解不多，但也多少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和对付人的手段，挨饿受冻应是常态，责骂殴打也不少见。
    这样的情况下，高暥完全可以怀疑，戚宁之前接近他，后来又接近他父皇，以及她成为后宫妃嫔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明面上她是江家的义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家和高昀好，可实际上却是一场有预谋的捧杀。
    想到自己之前对戚宁的误会，高暥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同情和愧疚之意。
    与此同时，戚宁听系统说了高暥那边的情况。
    “宿主，高暥派人去调查你的身世了，他知道误会你了，现在正愧疚着。”
    “哦。”
    戚宁正伸出手搭在案几上，让寄梅给她用凤仙花汁染指甲，听了系统的话，她只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确实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
    系统又说：“高暥似乎想见你，可你一直待在明月阁不出去，他没有机会，宿主，你不出走走吗？”
    戚宁不为所动：“急什么，让他等等，凭什么他一想见我，我就得出去，要么就让他自己想办法。”
    高暥确实想见戚宁一面。
    自从知道了戚宁的身世之谜，确认了她不是真的在帮高昀一党，而是在算计他们后，高暥就对之前的许多事情有了不同的看法。
    比如赈灾那件事，戚宁帮高昀拿到去赈灾的机会，不仅让高暥避开了灾民动乱这场祸事，高昀立功后被父皇猜忌，对他也是有利的。
    说到猜忌，还有上次狩猎场那件事，戚宁替高昀讨要赏赐，虽说分散了他猎虎的风头，但反过来想，她这样做也是让他减少了被父皇猜忌的可能，毕竟那把弓箭别有寓意。
    高暥知道，戚宁做这些，主要目的是为了给高昀下套、算计高昀及其背后的江家，和他没多大关系。
    可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受益者，她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他。
    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她一份情，他之前不仅不知道，还为此怀疑过她的用心。
    除此之外，还有之前他因为误会对她说的那些羞辱之言，如今想起来似乎也有些不妥。
    高暥想，或许他该和她谈一谈。
    戚宁是他父皇的妃嫔，高暥总不能亲自去明月阁门口堵她，上次那只是个意外。
    为此，高暥特意交代曹东，让他安排一个宫女去明月阁外面打探情况，看看戚宁平日里何时出门，会去何处。
    曹东没多久就带着消息回来：“殿下，据打探，戚嫔最近都在明月阁内，一直没有出门。”
    “一直不出门？”
    高暥问：“她难道不和外面的人来往吗？”
    以前高暥对戚宁了解不多，还真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但就算是他母妃那种喜欢清净的妃嫔，都在后宫有几个交好的妃嫔互相来往，时不时去对方宫里喝茶聊天，或者一起去园子里走走，他以为戚宁也会有。
    曹东回道：“据悉，戚嫔不怎么和后宫妃嫔来往，那些妃嫔大都嫉恨排挤她，就算有人主动接近示好，她也会拒之门外，唯独只有陛下和江家大小姐会去明月阁看望她。”
    “戚嫔偶尔出门，不是去勤政殿见陛下，就是和江家大小姐在一起，坠湖那次，她就是去和江家大小姐见面。”
    这倒是让高暥有点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戚宁接近他父皇本就是为了算计江家和高昀，不是真的为了争宠。
    若是真的为了争宠，怎么可能在后宫这么低调。
    之前他不想见到戚宁，戚宁出现在他面前他还嫌烦，现如今他想见她一面，却是难如登天。
    颇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殿下，还要让人在明月阁外面守着吗？”曹东问。
    高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问曹东：“我记得，上次狩猎我赢得的彩头里，有一支戚嫔的发簪？”
    “没错，确实有，上次殿下说不想看见那些东西，属下就让人收起来了。”
    高暥当即吩咐道：“你去把那支发簪拿出来，让人送去明月阁，她应该会见，见了面便传个信，让戚嫔跟本王见一面。”
    “是，属下立刻去办。”
    曹东很快找出了那支发簪，又很快让宫女送去了明月阁，那宫女顺利见到戚宁，说出了高暥的想法。
    但那宫女回来的也很快，她还把那支发簪一并带回来了。
    “殿下，戚嫔娘娘看了一眼这支发簪，并未收下，她说既然是殿下赢得的东西，就是殿下的了，不必再还给她，免得被陛下知道了产生误会解释不清。”
    高暥手上拿着那支发簪，问：“还有吗？”
    “还有，戚嫔娘娘还说……她说她和殿下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什么可聊的，也不必再见面了。”
    高暥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好半晌，他才对那宫女说了句：“退下吧。”
    是因为上次他戳穿了她捧杀高昀的事情，所以不想见他？
    高暥倒也没说什么，他拿着那支发簪在想着什么。
    那个宫女退出去了，曹东倒还在书房里，高暥突然问他：“中秋快到了吧。”
    “是，殿下，您问这个做什么？”曹东有些不解。
    高暥抬眸问：“可有中秋宴的消息？”
    中秋宴，戚宁总不可能不出门了吧。
    高暥其实也不太明白，他非要单独和戚宁见一面做什么。
    为了道谢、道歉，还是为了当面戳穿她上次的谎言？
    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她不承认自己做那些是为了捧杀高昀，如今他有了证据。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高暥想了想，他想和戚宁单独见一面，其他原因都算次要的，主要是，他想知道她之后的计划。
    戚宁之后还会怎样算计高昀和江家，这对高暥来说至关重要。
    几日后，就是中秋了，皇帝早就提前让人在行宫里准备了宴会。
    中秋宴这晚，戚宁还是坐在皇帝身边的位置。
    她当戚贵人的时候都坐过这个位置了，更何况如今她成了嫔位，还有救公主的功劳，坐这个位置更是无人敢有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