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王眉头皱了皱,低声道:“慎言。”
随从立刻埋下头,小声告罪:“王爷恕罪。”
“长渊有消息吗?”西泠王放下茶盏,低声问道。
“他与齐霁风在昌城,入了李禹的大营。”随从回道。
西泠王眉头皱得更紧了,垂头想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罢了,终归不是我亲生的儿子,随他去吧。”
“他不会连累到王爷和郡主吧?郡主上回已经因为他下过大狱了。”随从担心地说道。
“太子和裴琰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西泠王摆摆手,说道:“你加派人手,要保护好郡主。岷州他敢来京城,一定是做了万全之策,裴琰和太子虽然手段强硬,可岷州王也不是好惹的,他生性残暴,说不定还会迁怒于我和姝儿。”
“是。”随从行了个礼,快步退了出去。
西泠王又端起茶盏,他抿了口茶,似是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又毫无表情地低头看向了手中的茶盏。
街上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是抬着关西王和阳城王的侍卫故意在城中绕了两圈,引得半个城的百姓都来看他们,那场面比过大年还要热闹。
西泠王又站了起来,走到二楼延展出去的小木台,双手背到身后,静静地看着游街的人走远。
半晌后,他低低地骂了句:蠢货。
***府。
苏禾喝下了今日第三碗安胎药,苦得眉毛眼睛全皱成了一团。
裴琰立刻拿了块霜糖喂到她的嘴里。
“还是苦。”苏禾扁了扁嘴,又端起了甜果茶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
等生完了孩子,这辈子她都不想碰中药了。
真是太苦了!
而且别看这些药名取得好听,其实东西可怕极了,望月砂是兔子便便,白灵香是牛的便便……
“御医说过我还要喝多久吗?我真是一口都不想再喝了。”苏禾咽了最后一口甜果茶,长长地呼了口气。
“还要喝两日。”秋韵端了一盘蜜饯进来,温柔地说道:“我已经跟院正大人说过了,他说明日的药会调一下方子,不这么苦。”
“再弄这么苦的药,他也别当院正了,继续煎药去。”裴琰当即就皱起了眉,原来药可以不那么苦,为何之前不好好调整方子,让苏禾喝了两天苦药。
“王爷错怪院正了,表有这前两天胎气不稳,所以药下得重一些。如今夫人只需维持,当然可减轻药量了。”秋韵微笑着,替老御医说情。
“院正本就胆小,王爷再斥责他,他下回过来只怕会抖得骨头都要散了。”容玉站在一边,想着老御医战战兢兢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难怪他煎了一辈子的药,他说话那般大喘气,脾气再稳的人也要被他吓死。”秋韵感叹道。
说话间,卫峰来了。
裴琰把蜜饯放到苏禾手里,起身去见卫峰。
园子宽敞,裴琰把卫峰带去园子里说话。几株梧桐树钻出了满枝的新叶,绿油油的,像一只只小巴掌在风里轻轻摇晃。
“岷州王一直顽抗,属下用了用了放倒大象的药,用囚车拖去了刑部。那药下得重了些,只怕明日才能醒,若他一直不肯认罚,我们要如何处置?”
“管他醒不醒,打二十鞭,交给他的随从抬回去。”裴琰沉声道:“还有,他家里几个儿子的画册可备齐了?”
“齐了。”卫峰立刻拿出了画册。
四大藩王,岷州王最为蛮横,仗着地势肆意妄为。这些年不动岷州,正是因为地势险峻,有两道天然关隘,易守难攻。这里与胡国交界,一旦此处被胡国占去,那胡国兵马可以直接杀往燕北十四州,大庸国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岷州王正是仗着这一点,几十年来对朝廷索要种好处,俨然已经成了一方土皇帝。
岷州必须收回来,由朝廷派忠心正直的大臣前去接管。
“苏力青是岷州大妃所出,最像岷州王,力气大,性格暴戾。其余几个儿子见有了希望,已经开始活动,四处联络人,想要得到世子之位。四子苏力淳,六子苏力雄都悄悄派人进京活动了。”卫峰说道。
裴琰翻看着画册,看着上面一张张脸,眸中闪过一抹厌恶。这些人的眼睛全都冒着凶光,哪怕是在笑,也像极了蛰伏的野兽,似是随时会从画册里冲出来,往裴琰的喉咙上咬。
“还有昌城来了急报,”卫峰又拿出一封信,是白简亲笔所写。
“叶将军发现兵符有异,急召麾下几员大将赶去见他,重新做了两面兵符,还弄了接头的暗号,只有他们几人知道。他们想要攻打昌城,可是昌城有机关,他们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通过护城河,反而折损了不少人。现在李禹已经开始急了,再等下去,他们粮草马上就会用光,根本耗不起。”卫峰低声说道。
裴琰看完信,拿出火折子点燃,把火团丢到了一边浇花的青玉水池里。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如今这些人全往京城来了,战场又可以放在昌城之外,机会极好。
一开始叶将军和李禹是打算里应外合,让李慈打开京城大门,他们在昌城切断京中的供给,速战速决。可他们没想到裴琰和李慕憬短短几日就抓了叶朗,李慈也下了大狱。叶家军和李禹的人困在昌城,进退两难。想打昌城,昌城固若金汤。想打入京城,又没了正当理由。
“王爷,你说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办?”卫峰问道。
“他们会用景王之子的名义,要求正皇室血统,废太子,迎魏长渊回京。”裴琰说道。
四位藩王此时进京,一定早有准备,他们的人在领地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看四位藩王怎么选。若是选魏长渊,他们就会用打开国门来威胁李慕憬,若是选李慕憬,李慕憬就必须同意他们的要求。
“他们横竖不亏。”卫峰恼火地骂道:“还真不怕王爷砍了他们的脑袋。”
“他们敢来,就说明更想让李慕憬同意他们的要求。毕竟真的打开国门,他们又要认新的主子,不会比现在更好过。”裴琰弯下腰,把双手浸在青玉水池里,轻轻地洗净,低声道:“晚上我宴请关西王。”
“啊?”卫峰脸皱了皱,嫌弃地说道:“还请他吃饭?他配吗?”
“他跪着吃也是吃。再说,他不是要把小女儿献给我吗?”裴琰眸子抬了抬,淡定地说道。
“这……”卫峰转头看了看主殿的方向,犹豫道:“夫人若知道了……王爷您是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