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兰心~”
朱九阴喃喃,这是第二起卷宗的主人公,是个女人,死时四十九岁。
一人一蛇逐字逐句看去。
与放羊倌蓄畜不同,牛兰心有正经工作,曾是一家野妓馆的老鸨,于三年前大病一场后闲赋在家。
膝下无儿女,与一名花甲之年的老汉一起生活。
放羊倌死于去年正月初一,而牛兰心则死于正月初七。
牛家老汉姓黄,在去年正月初六那天,回去距黄泉县三十里外的黄家村,给爹娘上坟的同时走亲戚,牛兰心并未跟着黄老汉一起回去。
就在正月初七傍晚时分,黄老汉回到黄泉县秋菊巷家中后,发现牛兰心已经死了。
脑袋被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用锯子活活锯下。
并且被剜去两颗眼珠,塞进嘴里。
再将嘴巴缝合上。
脑袋就挂在屋檐下,像是一颗人头灯笼。
至于尸体,则不翼而飞了。
最后,还是衙署的捕头王守平,带人从猪圈食槽里找到的。
牛兰心的无头尸体,先被剁碎。
然后脏腑还有血与骨等等,被烹煮。
旋即被凶手倒入食槽中,入了两头黑底白花老母猪和一群小猪崽的肚。
第三起案件,第四起……第十九起。
不知不觉,天光微亮,第三根蜡烛也已燃烧殆尽。
一人一蛇,看到第五十三起,至第八十九起,还差着三十六。
齐庆疾低垂着脑袋,两手揉捏着酸胀太阳穴。
朱九阴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推开窗户。
外头仍旧灰蒙蒙,雾霭沉沉,各种屋舍只能模糊望见一个缄默的轮廓。
深吸一口湿寒空气,朱九阴脑子瞬间清明。
“老齐,从看过的五十三起案件中,你发现了什么?”
齐庆疾缓缓睁开酸涩眼睛,轻语道:“连环杀人案件,发生过断档!”
朱九阴:“断档?”
齐庆疾:“第一起案件,那个放羊倌,发生在去年正月初一。”
“牛兰心是正月初七,第三起是正月十五,第四起是二月初二。”
“第五起是二月初八,然而第六起,竟是四月初一。”
“也就是说整个三月,那名凶手并未再杀人。”
“之后从四月开始,截止今年今儿二月初十,共计十个月,每月都会死人。”
“少则四五条人命,多则十二三条。”
“最多是去年十一月份,竟死了十三条人命。”
“也就是说那名凶手平均每两天便要残杀一人!”
“还有一点!”
朱九阴好奇道:“什么?”
齐庆疾眸光深沉道:“第一至第五起案件,如果刨除无头尸体被猪吃了的牛兰心,第一、第三、第四、第五起案件的四名死者,尸身……都在案发现场。”
“而从去年四月初一的第六起案件截止最后一起,所有死者尸身的某个部位,都被带走了。”
“或是心脏,或是肝肺等脏腑,或是身上某个部位的某块肉。”
朱九阴狭长眼眸不禁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连环杀人案……有两名凶手?!”
齐庆疾点点头,“十有八九错不了。”
朱九阴:“你说这两名凶手,是否相识?还是后者对前者的模仿作案?”
齐庆疾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太难了,一人一蛇目前只有衙署差役记录的卷宗可看,也不知道负责记载的差役是否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客观。
至于遗漏些什么,那是肯定的,要命的是若想破案,细节最关键,可惜卷宗中是没细节这个东西的。
而且第一起放羊倌案件,距今已经快一年两个月,案发现场估计早已乱七八糟,再难发现什么隐秘线索了。
——
盯着卷宗通宵一整夜,一人一蛇早已疲累,连早饭都没吃,便被王守平领着出了衙署。
巡县巡了一夜的王守平也困乏的不行,一双眼眸遍布丝丝缕缕猩红血丝,不断打着哈欠。
“两位,实在抱歉,衙署胥吏差役太多了,没空房间,委屈两位暂居我侄儿家。”
三人穿行于浓重雾霭笼罩下的街道。
灰蒙蒙中,不断有模糊身影于身旁往来,一个个行色匆匆。
很快,目的地到了。
一座淹没在雾霭中的黄土小巷。
“鸦巷。”
王守平吐出两个字,带着朱九阴与齐庆疾来到小巷深处的第十七家。
两扇裂开缝隙的院门上,贴着色彩鲜艳的门神,还悬挂着两盏红纸灯笼。
“小安,开开门。”
王守平一边拍门一边冲院内喊道。
很快,伴随‘嘎吱’声,院门被拉开。
映入一人一蛇眼帘的,是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粗布麻衣。
五官很是俊秀,两颗眼睛又黑又亮。
肤色雪白,并非染疾得病,而是黄泉县终年云遮雾绕,湿气极盛,生活在这里的人,肌肤都是极细腻极雪白的。
“小安,这位是陈梦飞陈神探。”
“这位是韩太平韩神探。”
王守平指了指齐庆疾与朱九阴,道:“两位神探为咱黄泉县连环杀人凶案而来,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都住你家。”
少年点点头,冲一人一蛇笑了笑,道:“两位神探大人好,小子叫祝安,平安的安。”
一人一蛇微微颔首,“祝小哥,叨扰了。”
“两位,”
王守平冲一人一蛇抱拳,“又困又累,我回家睡了,晚上见。”
朱九阴与齐庆疾拱手,“王捕头慢走。”
——
祝家小院东厢房。
土炕上有被褥,李义主仆之前也住在这里。
齐庆疾太困了,倒头就睡。
朱九阴还好,将豆腐块被子抖开,给青衣盖好后出了门。
小院不大,不过一应物件却被归拢的很整齐,院中连一片树叶都寻不见,相当干净。
几扇屋门上,还贴着红纸黑字的春联。
朱九阴望向灶屋。
透过大开的灶房门,看见祝姓少年正站在灶台前,怔怔盯着锅中米粥。
奇怪的是,少年一只脚一直踩在小板凳上。
朱九阴来到灶屋门口,行走间故意用鞋底摩擦着地面。
少年回头,冲朱九阴笑了笑,“韩大人,那位陈大人没睡吧?”
朱九阴回以微笑,“已经睡下了。”
少年:“空腹睡觉对胃不好,小子熬了小半锅粥,两位大人可以吃过再睡。”
朱九阴:“你的脚,为何总踩着凳子?”
少年略微怔愣,旋即不好意思道:“小时候娘不在家,我就自己做饭吃,够不着灶台,便总踩着凳子。”
“怎么说呢,习惯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