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后的一句话,让李煜再度陷入了混乱。
不是一直在说“纳药娘为妃”的事情吗,怎么突然间又扯到了周家,哪个周家?
“母后,你说的什么周家?什么聘礼?”
钟太后答道:“明知故问,当然是国丈周宗、娥皇的娘家。”
李煜疑惑:“母后,为何要给周家送聘礼,不是说,要儿臣娶药娘吗?莫非,她与周家有关联?”
这倒是个大事儿,之前召药娘入宫听用的时候,李煜已经命令孙晟彻底调查了药娘的底细,很干净。
药娘之所以自幼流落江湖,是因为她的血脉当中,有一些回鹘人的基因,也就是说,她的生父是汉人、母亲是回鹘女人,妥妥的混血儿。
唐末乱世,药娘父亲从西域逃回中原,之后家族败落、客死异乡,年幼的药娘被卖到了戏班,这才走南闯北,最后流落到南唐。
一想到药娘“混血儿”的身份,李煜眼前,就浮现出她浓眉、高鼻、长睫、卷发构成的精致五官,西域美女,名不虚传。
钟太后说道:“从嘉,你装什么傻,在洪州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哀家回到金陵,就去周家提亲!”
“去周家提什么亲?!”
李煜恍然大悟,结结巴巴地说:“母后,你的意思是……一次娶俩?”
“没错,就是周宗的二女儿,周嘉敏,乳名女英。”
李煜的脑袋跟装了电钻一样,疯狂摇动:“使不得,使不得!”
钟太后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怕怠慢了娥皇的妹子,没关系,我已经跟她母亲商量好了,入宫之后,就封为贵妃,正一品,要比那个药娘高出来一些,嘉敏那孩子是不会挑理的。”
李煜郁闷,我是这个意思吗?大周后防自己的妹妹,就跟防贼一样,真把她娶过来,自己就别想安生了。
“母后,娥皇的妹子,那可是我的小姨子!”
“那又怎么了?你就不能争口气,向先圣舜帝看齐!”
钟太后的意思是,古代传说中的“舜”就娶了娥皇、女英两姐妹,如今,周家两个女儿,小名一个娥皇、一个女英,怎么就不能都嫁给你。
而且,钟太后给出了一个理由,娥皇就要生二胎了,姐妹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
“我……”
“行了,初十大婚,哀家全权做主,忙你的国事去吧!”
钟太后不等李煜说话,拂袖离开,剩下李煜一人在尴尬中凌乱。
娶美人做老婆,好事,而且还好事成双。
李煜又不是圣人,怎么能不喜欢美女呢?只不过,他好像真的爱上大周后了,不是穿越者的那种庆幸,而是带入这个时代后萌生的情愫。
事已至此,李煜也不再多想,大不了,就多哄哄娥皇,实在不行就跪搓衣板。
恭叔说过,男人惧内是美德。幸亏啊,这个年头没有键盘。
……
“清风!”
清风再次进来,李煜吩咐他去请侯无双,下一轮针对吴越国的作战计划,需要加紧实施了。
当然,不是“热战”,真刀真枪的打法,现在南唐经不起那样的消耗。
现在,侯家作为“五大皇商”的第一位,短短时间之内,实力得到了飞速发展,业务逐渐向整个南唐蔓延。
“小民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煜让他起来,第一个问题,就是“万货行”建设的怎么样了。
“万货行”名义上是侯家的产业,实则,五大商号共同运营,背后的出资人就是李煜。
不同于一般的商号,“万货行”主要经营老百姓生活必需品,柴米油盐酱醋茶,不断收购各地作坊,李煜要通过这种方式,打造高度稳定的物流商超系统,这是自己的专业。
“回禀陛下,万货行在金陵已经开了三家,只要手持大唐盐票前来购买东西,都会给予一定折扣。”
“嗯,下一步,盐票逐渐停用,换成大唐宝钞,你们在收购老百姓物产的时候,可支付一半铜钱金银,一半大唐宝钞。”
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唐宝钞迅速流通起来。
“小民遵旨。”
李煜抚慰说道:“侯家主,不要一口一个小民,朕已经册封侯、袁、廖、赵、欧阳五家为皇商,官职从七品,以后要称臣。”
侯无双激动地说:“臣遵旨!”
“朕要刘政咨协助,前往吴越大举采购名贵丝绸,这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侯无双恢复“商人神态”,盘算一下说道:“陛下,臣已经派人,与吴越主要的织坊、绸缎庄联系好了,预计可以采购一千匹。”
“你觉得,这个数量如何?”
“仅以名贵丝绸种类来说,已经算是很大订单了,每年,吴越出海贸易的丝绸总量,不过五千匹。”
李煜摇摇头,说道:“太少了,要想办法,将吴越市面上所有的名贵丝绸一扫而空。”
“陛下,恕臣直言,我大唐织机的数量,可是吴越的数倍,可每年也能产出近万匹名贵丝绸,陛下何必舍近求远?”
侯无双说得很对,南唐在五代十国时期,可谓“织机普遍,织工无数”,桑蚕种养十分发达,包括吴越国内的许多锦工,本来就是南唐人。
例如,专门加工“波纹锦”的职工,百分之九十都是南唐润州人。
有一年,润州锦工领头人徐倌发动叛乱,祸乱杭州,钱俶命人捕获杀了,可他手下的三百锦工,却好生招待,不敢得罪。
既然南唐的丝绸锦缎产量庞大,还要向吴越大量采购,甚至不惜高价,耗费钱财不说,恐怕还会压低本国丝绸锦缎价格,织工的日子就难过了。”
李煜一笑,说道:“这不是问题,钱你不用担心,朕会调拨,大唐的名贵丝绸,都按往年市价采购,而吴越那边,把价格抬高。”
侯无双有些不解,他是生意人,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低买高卖”,按照李煜的吩咐,不是妥妥地赔钱吗?
谁知,李煜又说:“不仅如此,要跟吴越的大绸缎商、大织坊下订单,先给定金,明年至少要一万匹!”
侯无双一惊,说道:“陛下,这恐怕不行,就算是吴越全部织工,不眠不休,明年也凑不过这么多!”
“哦?难道他们有钱不挣吗?出高价也不行?”
侯无双说道:“非也,陛下,丝绸生产不仅仅是织工,还要采桑、养蚕、缫丝等,多增加一匹的丝绸产量,就要多两个人去做工,以当下吴越的人力来说,也无法满足产量。”
李煜听了,不忧反喜,说道:“那样最好!侯无双,当前吴越一匹丝绸市价多少?”
“五十到八十缗。”
“先以市价大量采购,等到价格抬头之后,继续加码,一定要形成有价无市的局面。”
侯无双沉默了好一会儿,壮着胆子提出一个问题:“陛下,这样一来,恐怕我大唐的织工,就要跑到吴越去了!”
道理显而易见,吴越的丝绸价格提高,必然要扩大规模,需要的熟练织工数量也要增加,于是,提高工钱之后,南唐这边以纺织丝绸的工人,就纷纷跑到吴越国。
对此,李煜很有自信,说道:“放心,不会的,朕已经命人采购棉花。”
南唐(包括淮南地区)的棉花总量虽然不高,但都集中到金陵之后,规模就很可观了。
织工赚钱,不能只看纺织产品的价格,还要算工作时长的。
比如,一尺锦缎,要纺织完成,需要十天,织工可以得到一百钱的工钱,算下来,一天只有十钱。
然而,一尺棉布,只需要一天就能织完了,织工可以得到二十钱,十天下来,就是二百钱。
算下来,织工的收入不减反增,是去是留,怎么选择,一目了然。
最重要的一点是,棉布的价格低,老百姓都能穿得起,所以棉布的市场需求量更大、根本不愁卖。
至于丝绸锦缎,则主要是供应给皇宫贵族、官员富商,历史上,南唐宫廷的丝绸锦缎多到什么程度呢?《资治通鉴·卷十七》中记载,南唐升元三年,“许文武百僚观内藏,随意取帛,尽重载而去。”
多到打开府库,让官员自己去随意拿!当然,也许是抵工资用的。
侯无双无奈,你是皇帝,你来出钱,你说了算!
李煜当然不是要做“冤大头”,这一步棋,早在洪州的时候就策划好了。
就是管仲的“买鹿之谋”,具体做法就是,选中一种高价值的商品,将市场全都推给敌对国,让他大力发展、短期牟利。
原本,吴越蚕桑规模较小,可经营绸缎庄的富商获得大量订单之后,就会进行规模扩张,吸收更多的人加入到纺织领域。
同样,老百姓见到丝绸锦缎更值钱,也会放弃种粮食,投入到蚕桑经营方面。
与此同时,李煜调集南唐粮食资源,大量向吴越供给,造成“有钱就能买粮”的印象,同时,严格制约南唐织工、纺织技术再流入吴越,引导民间织工从“锦缎”向“棉布”工艺转型!
这么看来,“灭佛”挣得钱,是一点都不宽裕。
还没完,这个计划的“长尾效应”,更加重要——
高价收购的丝绸锦缎,除了一部分国内消化之外,大一部分经泉州向海外贸易,而吴越坐在家里、不用出海,就能够挣大钱,如此一来,本国的海外贸易份额,会逐渐被南唐蚕食!
钱俶,朕的每一分钱,都不会打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