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夜凉如水。
凤皇后——凤玉珏,斜斜躺在皇后专属的凤床之上,玉手撑起额头,眯着眼睛假寐。
“母后……”外面飘着蒙蒙细雨,只能湿了外衫和鞋底,宇文铎走进殿内的时候,头发上依稀能看到几滴水珠子,仿佛让他的周身都蒙了一层水雾。
妖艳的五官,越发神秘而夺目。
“铎儿,你来了!”凤后的眼睁开,独有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严,随即回头跟站在身边的宫女道:“红儿,帮申王爷擦擦头发!”
“是!”那被叫做“红儿”的宫女忙应一声,出去找了干净的毛巾过来,踮起脚跟,帮宇文铎擦拭。
“毛毛细雨而已,不妨事的!”宇文铎挥挥手,凤后便朝红儿使个眼色:“你退下吧!”
“是!”那红儿又一低头,倒退着走出凤仪殿正殿,顺便还将门关上。
宇文铎低头,走得离凤后近一些:“母后,深夜召儿臣进宫,所为何……咳咳,事?”
“你受伤了?”凤后睡不住了,坐了起来,出手如电,扣住他的脉搏:“谁把你打伤的?”
“冷月!”宇文铎实话实说,“儿臣输了他半步!”
“啪!”火辣辣的耳光过后,只冰冷的嗓音:“你怎么可以输,你可是将要成为御泽主宰的九皇子宇文铎,你怎么可以输给一个杀人工具?”
宇文铎抬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直视他的母亲。
眼前这个,就是他的母亲,怀胎十月,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
儿子受伤了,她看到的不是儿子身上的伤,而是输赢。输赢在她心中,才是最重要的,最至高无上的。做她的儿子,就不能输,永远不能。
宇文铎有些悲从中来,脸上的表情却未变化毫分:“儿臣知道了,以后再不会输了!”
“第一楼的底,还是没有查出来吗?”凤后听到回答以后,放缓了声音。
“儿臣无能!”
“这个不怪你,第一楼出来的太快,五六年时间已经和无极门旗鼓相当,他创立,至少也有十年了。
直到五六年以前才开始浮出水面,而且里面不乏高手,冷月就是其中一个。
像冷月这样的人,虽然是个杀人工具,但是钝刀和利剑还是很很大的差别的,冷月就是利剑!”
宇文铎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继续听凤后分析。
“冷月在你府上也好,也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一些线索!”
凤后换了个坐姿,单手扶在床榻的凤雕上,“那个女人最近在干什么,她怎么能认识第一楼的人?”
宇文铎摇摇头:“据儿臣所知,她好像之前也不认识冷月,那冷月就像是忽然冒出来保护她的,而且她一直很排斥,看得出来,接受保护,是不得已而为之,估计她自己都莫名其妙。”
凤后皱一下眉头:“这倒奇了,这女人有这么大魅力,让第一楼花这么大代价保护她?”
“玲珑也这么说。”宇文铎一侧脸颊已经开始浮肿起来,他却毫不在意,“母后,你觉得,那女人还有利用价值吗?”
凤后摇摇头:“听说她上次进宫把太子妃气得想杀人,还连夜写信给杨素,让他再也不认这个不孝女。
父女关系水火不容了,真没想到这个杨芊芊,还有这个功力,能让杨府上下恨她入骨!”
“玲珑说,她觉得再将这女人留在府中,恐怕是个祸害,会让杨素离我们越来越远!”
“玲珑这孩子倒是心思越来越细了!”凤后对白玲珑颇多赞赏,提起她的时候,眉目之间竟然有些喜色,“本宫也是这么想的。”
宇文铎抬起头,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笑意:“那么,就让儿臣休了她吧,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留着也是浪费!”
他几乎迫不及待看着她,被休以后的惨状。
父亲不认,娘家不能归,夫家又不收留,露宿街头,当然,他会很大方地给把那些月钱给她带出府去,但是其他的东西,她就再也休想带走分毫了。
到时候,光买衣服住宿,用不了多久那银子就没了。
到时候看那个女人,还要如何嚣张狂妄!
“御赐的婚姻,当初本宫也是从你父皇那里求来的圣旨,再说正王妃,哪里是能说废就给废了的?”
凤后皱一下眉头,“若是这么好废,这么好立,太子的位置,早就是你的了!”
“那就……”宇文铎敛眉,低头,冷笑一声,“让杨素来提议废她这个女儿的正王妃之位,如何?”
凤后一怔,随即大喜:“我儿聪明!”
“是母后教导得宜!”宇文铎敛眉,一丝喜形于色都无法从他脸上找到。
凤后像是有些满意了:“你父皇那边,本宫去吹吹风,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来凤仪宫了,最近,清妃那边,热闹着呢,母后这边,倒是冷清了……”
“母后总是有办法让父皇回来的!”宇文铎一点都不担心,“儿臣告退了!”
“去看看你岳父大人吧,最近这几天,可把他给气坏了,你去安慰安慰他!”
凤后缓慢地眨一下眼,“这么大年纪了,经不起几回气的,让他当心点身子骨。本宫困了,你回去吧!”
宇文铎慢慢倒退出去,到门边,打开殿门,红儿还站在门口,见到他,赶紧低了头,不敢看。不理会她的战战兢兢,他只一路往前走。
深秋夜的细雨,点点滴滴,轻轻抚过他红肿的脸颊,好似母亲呢喃的细语,轻轻地告诉他说:“孩子,乖,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细雨,远比他的亲生母亲,要爱惜他得多。
有一种悲哀,从心底化开来,遍布全身,渗入血液,深入骨髓。